第二章 风雪无名谷 八

    指挥所要郭铁、林杨马上去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冬令天空,总是三晴四阴的。一时无名川上空,黑云压顶,暴风雪又要来了。

    午正时刻,无名谷指挥所作为会议室的一大间石洞里,挤满了人。镶在两副大玻璃镜框里的一米多高的毛主席绣像和金日成将军绣像,并列高悬。中国人民志愿军前线抢修指挥局的一位首长和朝鲜人民军的一位首长并坐在主位上。左右是田师长、丁政委、赵副师长、参谋长、特邀的朝鲜人民军铁道联队长、高射炮联队长、中国铁路工人志愿抢修大队队长、南线“三角”地区两个团的团长和政委、北线三个团的团长和政委、直接归师部指挥所指挥的南要塞区沸流江大桥十二连连长陈钢、北要塞区无名川大桥九连连长郭铁和指导员林杨,师团主管工程师们也参加了会议。作战科长和几位参谋们里外间进进出出,显得很忙。

    四盆红旺的炭火,四角摆开,散发出强烈的热。虽说石洞外挂着一根根几公尺长的大冰柱,但洞内却温暖如春。因为首长们都在坐,干部们有点儿拘谨。郭铁朝着他对面的十二连连长陈钢,直挤鼓眼睛,直竖大拇指头,服他是英雄,搞了个象样的防区。陈钢伸出一只脚,在桌子底下使绊子,意思是:“去你的吧!谁敢和你无名川比?‘钢铁九连’!”两人偷着演双簧,就是不敢说话。除了首长们偶尔说几句风趣话,逗引得干部们轻笑一两声之外,会场显得紧张严肃。静得可以隐约地听到里间收发报机嘀嘀达达的声音。

    过会儿,田师长瞧瞧表,又转向首长们请示一下。首长们点点头,田师长这才站起来主持会议。

    “同志们!现在开会了。”田师长扫视一下整个会场,说:“中朝两军的上级首长们亲自到满浦线视察,参加我们的会议,指示我们的工作,这说明中朝两国人民是血肉相连的,是团结战斗的,是互相支援的。让我代表全师指战员对朝鲜人民军和朝鲜人民给予我们的支援表示衷心的感谢。中朝两军的上级首长来到这里,说明满浦铁路在这场战争中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现在,这条线上的轰炸和反轰炸的斗争,即将进入更加激烈的阶段。……”

    会场显得更肃静了。干部们的眼光都集中在师长的脸上,聚精会神地听着。

    “现在是一九五一年十二月中旬。由于中朝两军的并肩战斗,前线战局变化很大,形势对我们非常有利。”师长回身指着墙上的地图说,“在开城前线,我中朝部队早在十一月下旬就把敌人压迫到砂川河以东和汉江以南去了。形成了西起礼成江,东到板门店五十公里长的一条新的战线。从汶山到板门店这条走廊,已经不是敌人的,而是我们的了。”田师长又转向干部们,继续说:“就是说,范佛里特在开城前线的反扑又一次彻底失败了。在我们这条满浦铁路线上,他们发动的‘绞杀战’,也即将被彻底粉碎!我们把美方代表的皮靴,从板门店谈判桌子上打落在地,他们不得不坐下来谈了。”

    师长略一停歇,大家就想笑,一派兴奋劲儿。有的直欠屁股,有的扬起了胳膊。师长的眼睛搜索一下会场,好象是针对干部们的情绪说:“可是敌人并没有真正认输咧!同志们。他们狂妄得很。他们心目中的停战线不是‘三八线’,而是梦想往北推哩,巴不得想推到鸭绿江!”

    干部们这才轻蔑地笑了起来,夹杂着一阵议论。有人说:“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呀!癞蛤蟆虽无能,可它的嘴馋嘛!现在敌人又把‘实力政策’亮出来了。在新年之前,妄图要在前线发动一次‘冬季有限目标攻势’。因为他们知道现在地面上他们占不了便宜,所以又在满浦线上空和我们摆下了战场,还是想从我们的头上开刀,力图把运输补给线切断,逼着我们认输。”

    会场上显出了愤愤的神情。似乎有人用拳头捶了一下桌面。

    “因此,我们的抢修斗争,关系到战局的发展,关系到停战线最终稳定在什么地方!”师长环视着干部们的神情,故意放高声音说。“问题既然如此严重,那么,敌人必定要倾家荡产打这场所谓的‘空中战争’。我们就必须敢于头顶着几千架、上万架敌机,脚踩几万、十几万颗炸弹抢修,不惜任何代价,保证在新年前,把一千车军用物资、兵员和武器突运上前线。一句话:一定要打赢这场战争!”

    田师长朝桌子上击了一拿,暂时结束了讲话。显然这是给干部们一个思考的机会,让他的决心在干部中产生更牢实的作用。这时,他从白铜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在桌角上顿了又顿,这才划根火柴,欲燃不燃的几次,才狠狠地吸着了。

    “可是,上千列车物资装备,我们才抓上去三百,时间又只有半个月了,任务十分艰巨。从当前敌情判断,轰炸重点仍然是‘三角’咽喉地区。我们必须根据毛主席的思想,继续采取针锋相对的政策,把抢修主力放在咽喉区,集中对集中地打歼灭战!”师长转身对着墙上的地图,把手掌按在“三角”位置上说:“让敌人在这儿倾家荡产!我们的口号是‘确保“三角”,誓夺“三江”,拿下零点,保证军运!’”

    会场上震动了,郭铁跟他的团长低声说。“团长,你听见了吧?咱们团压根就不是主力。还有我们连这儿无名川。无名川嘛,这块巴掌大的窄沟沟,敌人不喜得啃哩。人家‘三角’多热闹!根本就没有咱团的份儿。”郭铁是希望团长争一争任务。

    由于郭铁心情的关系,加上他那粗嗓门,自来就不会嘁喳,会场又很静,田师长早就听见而盯上他了。还没等于团长批评他,师长就问上他了:“谁说的?你是范佛里特的参谋长?”并且指着洞外无名川大桥一带的轰炸声问:“这不是轰炸?炸的不是你?我告诉你,你无名川是第二江哩!”师长呷了口茶,当地一声盖上瓷杯盖,半笑半嗔地说:“你说它无名,敌人可给你上了黑名单。同志呀!你这巴掌大小的沟沟,是‘三角’咽喉的牙齿,敌人一定会再次集中力量来敲你这口门牙的。嘿!要是真的被敲掉了我们就没的吃咯!你看不上眼!……”

    郭铁再也不敢吭声了,心想:“原来是这样呵!”他自个儿憋着笑。偷视一下师长的脸色,象坐在针毡上似的,动了动屁股,显然是很得意也很不安。

    首长们不约而同地瞟了郭铁一眼,然后交换下眼神,细语几句。指挥局的那位首长微笑着问:“刚才说话的是哪一位呀?嗯?你站起来我认识认识!”

    郭铁刷地站起身来,立正着报告道:“报告首长!第九连连长郭铁。”

    “呃?郭铁?好硬棒的名字咧!”首长玩笑地说。

    “小名叫铁蛋!是我在冀中拣的个孤儿。参军那天,我把‘蛋’字给他勾了!怪不好听的。”田师长深情地介绍几句。

    几句话,逗得全场哄笑。郭铁满脸绯红。这时他站又不是,坐又不是的,不得不让大家望着他那张大红脸笑。

    指挥局首长离开座位,走到郭铁身旁,背着手对他说:“我可把话说在头里。未来四十八小时以后,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个铁蛋!看看你这个铁蛋到底有多硬棒!听见没有?”

    “是!首长!我听见啦!"郭铁答道。首长一语点明了无名川的未来形势,郭铁脸上的红晕一下子就飞了,立刻恢复了他那熏黑熏黑的本色。他显得异常坚定。

    指挥局首长按一下郭铁的肩头,示意让他坐下,这才又回到原位。

    “你们的口号不是‘确保“三角”,誓夺“三江”’吗?”首长扶着桌角提醒大家地说。“从来路上看,敌人眼下的主要目标是清川江畔的无名川。我刚才敲了一下铁蛋的脑袋,那是为了把他敲醒。我可不是长敌人的志气,灭铁蛋的威风。不是故意吓唬他。我这人就是愿意讲实话这有好处哩。我们设想,未来四十八小时或者更短一些时间,郭铁那块巴掌大小的沟沟,就有可能再变成火海;无名川周围几十里的大山,就要变成火焰山,把料全给你烧光。再把熙川一炸,运不来枕木,我看你郭铁拿什么搭垛子。问题就这么严重哩!”首长又盯着郭铁问道:“怎么样?郭铁你能不能守住你那条沟沟?呃?”

    “报告首长!我们一定彻底地守住!”郭铁站起身应道。

    “彻底?唔!好!好!越彻底就越好。敌人就是怕我们彻底哩!”首长夸奖着说。

    “他是个老彻底,开口闭口都是这话。一表决心就要使用这个词儿。一贯不听邪,是根硬骨头!”田师长插了一句,表示很了解他的这个部下。

    “唔!还有这么个习惯?好哇!”指挥局首长哈哈大笑着。待到收敛了笑容,又严肃地讲下去:“有人说,我们运输线是打被动仗。从表面上看,可以同意这种说法。天上地下交锋,你能不被动?但是从本质看,我们是和时间赛跑,时间是敌我争夺的焦点,我们争取了时间,就取得了主动。你们说说,战争当中什么东西最快呀?有人说炮弹最快。不!当敌人掩护自己撤退的炮弹还没有落地,我们的战士就已经全歼了守敌,占领了阵地!战士的两条腿,就是这么快。我们满浦线的抢修速度也必须跟上前线部队的前进步伐,我们的火车轮子必须跑过敌人飞机的翅膀子!抓不到时间,就没有主动,没有胜利!……”

    会议紧张地进行着,指挥局首长向大家透透亮亮地讲了形势和任务,作了一番最富鼓动性的动员。干部们形势明,决心大,个个精神振奋。由于首长们要到平壤去请示工作,所以没等会议结束就告别了。临行时,朝鲜人民军的那位首长和指挥局首长特地和郭铁握别说:“你放心,回去我们给你调几支长胳膊来,助你一臂之力就是!可是,无名川这块阵地不能丢啊!嘿嘿!当然,也绝不会丢的!……”

    郭铁一听要给他调高射炮来,更高兴了。他向首长们再次表示了决心。

    首长们走后,会议要讨论兵力布局问题。师长指示作战科长把兵力调配方案拿出来。这时气氛显得异常紧张。因为大家都希望在“三角”或“三江”和敌人决战。所以,几个团长、政委都在猜想着自己可能调动的方向。有的直视着师长,有的侧望着墙上的地图,有的把眼光盯在迎门墙上的“打不烂,炸不断!”六个大红字上。二团马团长,大气不敢出,栽歪着耳朵,等待师长讲话,就象师长马上要点他的名了。唯独一团于团长是另一种表情。在他面前堆了一把烟头子,两手忙忙碌碌地在剥着,准备卷烟吸,看来只有他心情舒展。炭火噼噼啪啪地炸响着,象是故意逗惹着那些全神贯注的干部们。

    田师长一眼望见于团长的那种动作,便嘿嘿儿乐开了,叩打着空了的烟盒,笑着叫喊警卫员:“小杨,去搞几包香烟来,分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老于都馋掉了门牙哩,穷得精光。”

    黄科长在会上把兵力调动方案一宣布,一下子会场就动起来了。干部们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各有各的说道和心思。南调的都高兴,有说有笑北上的低着脑袋在沉思。田师长一个一个地研究着他们。过会,他跟丁政委低声讲:“摊着个硬仗的都高兴,这些同志呀!”

    丁政委会意地点点头,笑了。他站起身,围着会场绕开圈子了,象是要全面听一听干部们的反映。绕来绕去,绕到几个团干部旁边,问道:“你们几个团的同志没有意见?我看有!提出来嘛。”他嘴唇翕动着,边踱边笑笑说:“依我看,对部队调动不是百分之百的痛快哩!是不是呀?北上的团干部,都通啦?……”

    师长指着二团团长,接过政委的话说:“二团这匹马就不怎么高兴嘛,头都不乐意抬呀!”

    团干部们都笑了。马团长不得不跟着咧咧嘴。他整了整衣帽,好象要发表一篇重要声明那样,咳了声,开口了:“要说有意见嘛,那就是我觉着不该把我们二团给调得浑身不挂条线儿,思想上有点考虑。是不是留个把两个连归三团指挥,也让我们参加参加决战?别的嘛,……”他瞟瞟他的政委,有所示意地说:“部队那一关,我们俩去闯吧!”

    田师长对丁政委说:“你听听老马这话!干部们都象是一个衣胞里爬出来的亲兄弟。你让他撤出‘三角’,他总是要考虑考虑。”他站起身来对马团长严肃地说:“不要以为我亏了你们二团。你们二团有两个桥梁硬棒连,我要把你这两把刀插在第一江!第二江无名川桥和第三江南沸流江桥各摆一个连,独第一江两个连,这就说明了问题。明白吗?你那里有个百十华里线路,可能是条安全线,可是你那条江就不那么容易守哩!你第一江一通,火车一放就几百列。那是个闸口嘛!依我看,没几天你们秃鲁江就要热闹的。你不要忘记师党委的口号是‘确保“三角”,誓夺“三江”’,‘誓夺’嘛!眼下闯过‘三江’就是胜利!在决战阶段,由于我们把大部队摆在了‘咽喉’,敌人是攻不动的。这时,它就会要掉过头来狠狠地对付你老马的。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一听方案就低了头。你那条线不重要?只要是战线,就没有不重要的。……”

    马团长一听把二团调到第一江,早就眉开眼笑的了,直劲检讨,说:“我们脑子慢,一下子没领会了上级的意图。”

    军事部署问题一定,指挥所命令被调动的团,会后马上行动,两天内进入防区。师长对丁政委说:

    “老丁!你最后谈谈吧!”

    丁政委离开了他的座位,踱着小步。把步子停下来扫视一下干部们之后,又边踱着边讲话了。

    “本不想再讲什么咯。要讲的,师长大致都讲过了嘛!我只能补充补充。”

    干部们静静地听着。

    “怎样打赢反‘绞杀’战这一场战争?凭什么?重要的就两个字:‘思想’!也就是革命思想。”丁政委背过手去面对干部们问道:“不是吗?美帝打的是钢铁战争,指挥的是炸弹集团;而我们打的是革命战争,指挥的是革命部队。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正因为我们有一支用革命思想武装起来的不可战胜的部队,所以我们才敢于向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大喝一声:你们都是纸老虎!”

    丁政委手臂一挥,激动地把话煞住了,便急走了起来。石洞里回音四起,冲门而出,直上高空。敌机在远方哀鸣着。干部们感到振奋,无限的力量在浑身鼓胀。郭铁的脸黧黑发亮。

    “我们的一条重要经验就是要抓思想政治工作!”丁政委回到自己座位旁边,一手倒背、一手高举地把五个指头一捏,说:“要牢牢地、狠狠地抓住这个武器!这是美国‘钢铁大王’倾家荡产也永远炸不烂的东西!”说罢又离开位子踱开步了。

    干部们肃静的听着。

    “当然喽,军事政治都要抓好,辩证法嘛!可是有些军事干部光想打仗,不愿抓政治思想工作,我就惦着狠狠地整他的风!”丁政委继续提出问题:“同志们呀!你要不把毛主席的路线,在群众中贯彻下去,变为他们的实践,你怎么能指挥好革命战争?党指挥枪嘛!要是赶明儿我把指导员都给你撤掉,剩你一支枪杆子,我看你能把战争打赢?没有革命思想支配的枪杆子,还不如炊事班的烧火棍子,一文不值!”

    丁政委的步子慢了下来,恢复了平静。他望望大家又望望师长,回忆起了过去:“我们爬雪山过草地那时节,就是靠一股思想力量,一步步地推着我们走过来的哩,一直把我们推到陕北。”他转向干部们,意味深长地说:“同志们呀!要不,你能走得动吗?饿的受得了吗?那时候一个连队能有多少党员?那简直是宝贝疙瘩!就依靠这点把子宝贝疙瘩们,教育群众,鼓舞群众,带领群众。大家就一个思想:跟着毛主席走!就这样,毛主席领着路,把红军长征队伍带到了陕北!……”

    丁政委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讲话,使团干部、连干部直到工程技术人员,都好象是长了几岁。他们将带着一个思想,浑身力量,在预定时间内,把部队全线摆开。只要一声令下,满浦全线和“三角”地区的斗争,就将以风雷之势,再次全线展开,足以吓破敌人的胆。

    会议一散,郭铁和林杨就跟上参谋长了。

    “参谋长,刚才您听见了吧!未来四十八小时……”郭铁想直截了当地提出问题。

    “要枕木,是不是?”参谋长假装把眼睛一瞪,抢过去说。“未来四十八小时怎么样?你别自个儿吓唬自个儿咧!刚才你跟指挥局首长下保证,一掉屁股你就跟我装起穷来。不成!”说着绷起睑伸出一个指头:“实告诉你吧:一车皮!多一根我也没有。”

    郭铁没敢再张大口,怕顶回来,站着光是笑。实际上两车皮也不够搭起一座大垛子。他了解参谋长,谁要是一提要材料的事,他是先瞪眼后给东西。总是说:“同志呀!这条铁路是支援前线,还是支援你?革命要是啥都现成,咱们还南征北战的干什么嘛!没有,要它有;困难,让它变容易。干革命就得有这套本事才行嘛!”他常常告诉后勤:“在战争年月,你们别当财神爷,随便谁磕个头,你就发善心。那不行!你得卡紧点。你不这样,那些打仗迷们,兴许给你扬了家底。……”

    “一车皮怎么样?够了吧?”参谋长做出要走开的样子,问了一句。

    郭铁一看不好,就赶紧提出困难,说:“搭一座大垛子,就得报销千儿八百根枕木。一车皮兴许只够打个垛底子。参谋长呀!我们九连里外没油水,附近的山又都给烧秃了,再说时间……”

    “嘿!你这一肚子苦水儿,还诉不完了哩!”参谋长绷着笑脸说。“一车皮不够用,说老实话,一车皮还是个虚数哩。到时候老美要真的把料路一卡,我没有,你要啥?你抢我的筷子,不让我吃饭?”

    郭铁一听没大望头了,赶紧卡死口簧地说:“一车皮就一车皮。不够我们自己筹备。”

    “着呵。讲什么价钱嘛!该给的我就给,不该给的你就是一口八个穷,我也是一毛不拔。”参谋长笑哈哈地说,“我了解你们家底,几颗子炸弹你们还能顶得住。”

    谁不知道九连还有个小料库?郭铁没多话好讲了。他解释说:“有是有点子,就是太少。我们那个小料库加上一车皮,也搭不起个垛子来。所以我先来备个案。我们尽力自己筹划筹划。……”

    参谋长乐了。走出老远,还听见他跟赵副师长又笑又说:“我们的干部什么办法都会有的!……”

    临回连的路上,林杨对郭铁说:“咱们可真是贫雇农呵,只一捏子家底儿,看来非得自己另打江山不行哩。”

    郭铁说:“贫雇农就贫雇农!人越穷就越革命。他不给拉倒,我钻山!”可是他往远处望了望火龙翻滚的峦层,一股怒火又在郭铁心头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