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失去的秘密 五 冤魂之谜

    刑警队长从友谊饭店回到刑警队后,来到办公室里,办公室里空无一人。他从抽屉里取出雷阳送来的材料,聚精会神地一边看,一边思索,直到傍晚有人敲门时,他才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他打开门,怔住了,原来是寒小宇。

    “没有想到吧?我到这儿来了。”寒小宇微笑地说。

    “是啊,很突然,门卫怎么没有打电话通知我一下?”刑警队长局促地说,把寒小宇让进屋里。

    “怎么?你今天有事?”待两个人坐下后,刑警队长问道。

    寒小宇把提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刑警队长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有些疲惫和忧郁。

    “我刚在爸爸的一位老同事那里有点事,本来想回去了,可是不如不觉地就找到你这里来了。”她微微一笑,神情十分恬静和亲切,“也许是我想看看你是怎么生话的吧。刑警队长这个职务对我来说是很神秘的啊。”

    刑警队长耸了耸眉头:“有什么神秘的,平平常常的一个太忙人。”他给寒小宇和自己冲了两杯饮料。

    寒小宇把茶几上那支左轮手枪拿在手里,好奇地端详着问:“这是什么手枪?”

    刑警队长说:“左轮手抢,进口货。咱们国家不怎么用。”

    “干嘛不用?这枪好吗?”

    “它的好处是不用担心子弹卡壳,缺点是一次上的子弹数量比较少。”

    寒小宇用手枪瞄着窗外的树叶问:“那你怎么有这种枪呢?”

    刑警队长笑了:“现在全局就只有这一支,毕竟我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军管会代表嘛,有的人顺便捞点别的,我只要了这一件。”

    寒小宇放下手枪,凝视着刑警队长问:“那天你对田力的印象怎么样?”

    刑警队长说:“很好。”

    “是真心话吗?”她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盯着他。

    “是。只是我很不明白,他为什么到大西北荒凉的地方生活许多年。他和你的情况不同,你爸爸正挨整,他爸爸是群众组织的大头头。这个问题对你说来早就不是个谜吧?”

    寒小宇摇摇头,苦笑了:“你错了,这也是我想知道的秘密。我想他一定是因为内心有一道很深的伤痕,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发现他和那些只凭热情上山下乡的人不一样,他象个虔诚的苦行僧,似乎有什么良心上的罪过要忏悔,或者有什么内心的痛苦要摆脱。”

    刑警队长发现她在讲话时,目光里隐隐现出一种追恋过去的深情,这使他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

    “你们相识也有十年了吧?”

    “十几年了!”

    “那你为什么还独身呢?他不够理想吗?还是需要时间来考验呢?”

    寒小宇没有马上回答,她凝视着刑警队长,那两道明亮的目光有些刺人。

    “好象我们第二次见面时,我说的话你已经忘了。原因我是告诉过你的。”她语气中含有几分奇怪。

    “小宇……”刑警队长恳切地对她说,由于心情不平静,他的话是断断续续的,“我自从……见到田力以后,就决定了,……最后下了决。我现在向你表白,请把我忘了吧!也许我这么说是自作多情,十分荒唐可笑。但是,我还是这样恳求你……假使在你心中还有我的影子,你就把他抹掉!不要让他妨碍你们。”

    寒小宇垂下了头,轻声说:“你让我和他?”

    “如果你真的信任他,喜欢他的话,就应该答应他。”

    寒小宇抬起头来,感动地看着他,眼圈刷地红了,真挚地说:“你真能理解人……这些年,他为我做的一切,使我的确信任他,喜欢他。可是,我不能让他做我的丈夫。”她倔犟地说,“绝不可能!”

    “为什么?”

    寒小宇眼眶里泪光闪闪,声音颤抖地说:“以前我是这样想的,但是,一直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自从见到你以后,我才醒悟过来,这些年来我都把自己当作是你的人了。”

    刑警队长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但是,见到你以后,我失望了,在我多少年来想象中的那种爱情的热忱和勇敢,在你身上已经褪色了。对我,你已经没有追求了。这些我本来也想到过:也许你已经有了相爱的人,也许因为有别的什么特殊情况。可是,这一切你都没有!”

    刑警队长的心被她刺痛了,他竭力在忍受着,脸上仍然很平静。他承受这个刺激,而不去解释,希望以此来熄灭她心中爱情的火。

    寒小宇微笑了一下,笑容中含有一种酸楚的情绪。

    “这时候我想到田力这些年对我所做的一切,心里矛盾起来,我觉得我使他处境变得很可悲,他本来可以成为我的丈夫的。”

    刑警队长语气很动感情:“他现在就可以做你的丈夫。”

    “不!绝对不可能!”姑娘语气很坚决。

    “为什么?”

    “自从听了白翎讲的那个秘密以后,我就这么决定了。”

    “你相信自翎的话?”

    “相信。”

    “可是,白翎并没有说田成山参与了那个阴谋啊!”

    “那没关系,搞这个阴谋的人,动机还不是为了日后好利用赵丰开脱罪责?现在看,田成山不正是利用赵丰,通过了清查运动这一关,官复原职的吗?”

    寒小宇站起来走到窗前,情绪十分激动。

    刑警队长暗自赞叹,处在特殊位置上的女性,常有的这种敏锐。“真是一针见血呀!”他这样想。

    寒小宇继续说:“在幽山湖事件里惨死了多少老干部,这个事件把全省翻了个天,受它波及的各地市、区、县又有多少冤魂归天,田成山他们就是踩着累累尸骨爬上来的!当年在幽山湖事件上大兴风浪的造反派头头们,或者在政治上夭折了,或者成了‘四人帮’帮派骨干分子被赶下台。不就数他还算幸运吗?‘四人帮’垮台前得了富贵病,参加的阴谋少了点,又和帮派骨干们闹了些矛盾,就说他是和‘四人帮’分道扬犥的,实际上那不过是他们的内讧而已。”

    “调查幽山湖事件的时候,是他拿出了赵丰那份揭发材料,而且他最认赵丰一案当时是他主管的。多妙啊!幽山湖事件是赵丰诬陷好人引起的大误会。他本人和当时的群众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凭着对毛主席朴素的感情,对文化大革命的热情做了一点因势利导的工作等等。哼!我看,白翎讲的如果是事实,那田成山这一套说法就是地地道道的弥天大谎。可悲的是,到现在连这个阴谋的事实真相还封在象白翎这样个别人的嘴里,说明主谋的影响还是不小呢。”

    刑警队长走到寒小宇身边,问道:‘如果消除这种影响以后,你能调查出谁是主谋来吗?”

    寒小宇沉思着没有回着。

    刑警队长望着窗外,自语着:“谁也不知道在那个石库里折磨赵丰的是哪些人。哼,事实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白翎不是这样聪明地守口如瓶,她也许早就见阎王去了。”

    寒小宇碰了碰刑警队长的胳膊。

    “嗯?”他回过头来看着寒小宇。

    “我听说搞刑事侦察的有学问,比如那些挺费脑子的逻辑推理学、归纳演绎法、心理分析、社会学等等。”

    “是啊,要作个出色的侦察员可不容易啊。”

    “可是,我看你对过个谜就毫无办法啦。”

    刑警队长思考了一下说:“我一直在想办法,那天我们离开赵家的时候,我不是向白翎说过,我要调查这个事件吗?”

    “可是,你好象并不着急。”

    “在你敲门的时候,我正在想做一点尝试。”

    “是赵丰的事吗?”

    “当然,而且我想现在就该动身了。”

    “真的?”寒小宇喜形于色,“我能跟你一块去吗?”

    “我正想找你,你就来了,所以我感到很惊奇,好象我命里注定会成功似的。”

    “那太好了!”寒小宇象个孩子似地拍了一下手掌。

    “我们得先去找白翎。”刑警队长说完,和寒小宇一道到楼上宿舍里。他穿上一件灰色的茄克,把左轮手枪的子弹上满,插进枪套,又检查了一下手提工具箱,往里面补充放进一把凿子和一个高效手电筒。

    刑警队长问寒小宇:“不好先给白翎打个电话约一下吗?咱们在最近的地方见面。”

    寒小宇说:“那好。”

    寒小宇打通电话,正好白翎在班上,寒小宇捂着话筒说:“咱们在哪儿见面?”

    刑警队长问:“她在那儿?”

    “在疗养院。”

    “你问她,看能不能在幽山湖边的柳莺亭等咱们,三十分钟以后。”

    寒小宇点点头又和白翎商量了一下,放下电话说.“就这么定了。不过,今天她的班上有事,出来时间不能过久。”

    刑警队长点点头:“那倒没关系,时间不会很久的。”

    他给郭同武拨了个电话:“大郭吗?咱们出去一趟,你把三轮摩托开到三号旁门,我在那儿等你。”

    打完电话,刑警队长带着寒小宇拐上了一个僻静的走廊。他用钮匙打开一个门,下了几级石头阶梯就到了一个幽静的小院子,这个地方停着几辆蒙着厚厚灰尘的旧摩托车。刑警队长打开石墙上的一道铁门,外面停着两辆摩托车,郭同武站在车旁。刑警队长让寒小宇坐进挎斗里,他开动摩托向西郊驶去。郭同武骑着另一辆摩托跟在后面。

    在效外公路上,刑警队长把车开得飞快。二十分钟以后就到了幽山湖,又沿着湖边公路开了一段,就拐上小路,不一会儿就看见了伸进水泊的一个小小的绿色半岛,和岛上的那座柳莺亭。在亭子附近有几个闲散的老人在钓鱼,亭子里有个女人的身影。寒小宇下车后,跑到亭子里,很快就返回来,身后跟着白翎。

    刑警队长给白翎介绍郭同武说:“这是老郭。”郭同武向她点点头说:“我是队长的助手。”

    白翎脸上几乎进有什么表情,她问道:“是去石库吗?那是锁着的。”

    “这没关系,我们有办法。”刑警队长指了一下老郭的车,“请上车吧。”

    摩托车沿着湖边行驻了一段路程。来到一个寂静荒凉的山谷。白翎说:“到了。”摩托车停了下来。

    刑警队长环视了下周围,感觉有些阴森森的。三面环山,脚下杂草丛生,灌木遍野。北面是幽山湖,透过湖边的柳树林的间隙,能看见一水之隔的绿洲和那上面幽山湖宾馆的楼宇。

    刑警队长知道这儿是建造幽山湖宾馆和风景区时开的一个采石场,他们要探索的石库是当年采石场的工具仓库。

    白翎指着靠近幽山湖兵馆方向的那面高近百米的石壁说:“这个小山后面就是风景区管理处的房子。”又指了指有壁脚下一条不引人注目的荒草埋没的小路说:“在幽山湖事件以前,石库当酒库用,这条路是常走的。后来石库废弃了,路也没有了。”

    几个人站在湖风飒飒的荒草里,石壁把夕阳的余辉遮得死死的,山谷里特别阴暗。

    白翎向前走了几步说:“石库就在那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刑警队长看见在一个陡峭的石壁下,有一扇铁门,门前的酸枣树枝把门遮掩了一半。

    见个人都默默地注视着石库。这时,在人们身后的石壁顼上,忽然一群鸟雀从苍翠的丛林中飞起。

    刑警队长回过头来向石崖上望,叽叽喳喳飞叫着的鸟雀,在暮色之中当空盘旋。

    郭同武低声说:“好象有人在上面。”

    刑警队长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来没说什么。他发现白翎对这个小插曲丝毫没有注意,仍凝视着那扇铁门,情绪很凄楚。

    刑警队长说:“我们进去吧。”

    郭同武迈开大步,在灌木丛中踢开一条小路,四个人向石库铁门走去,这时,寒小宇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摆脱不掉不安的心情。刚才她也好象看见石壁上有个人影晃动了一下,眨眼之间就消失了,她弄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精神作用引起的幻觉,或者是树枝造成的阴影。

    几个人来到石库铁门前,门下有石头台阶,门上挂着大铁锁,铁皮上的黑漆已经剥落了许多。

    白翎抚摸着锈迹斑斑的铁门说:“那时,这里是审讯室,在这儿不管有多惨的叫声都是没有人听得见的。这里有很好的陈酒,一帮打手打累了就喝酒,喝醉了借着酒疯更狠地打人,赵丰是这里秘密审讯的最后一个人”

    寒小宇幕呆地看着铁门问:“幽山湖事件里所有的人都在这受过审讯吗?”

    白翎点点头:“几乎所有的人。”

    “那,我爸爸他……”寒小宇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在这里被人用皮鞋踢破了肝脏,没有人告诉你?”

    寒小宇痛苦地说:“没有,我爸爸受折磨的事,别人不愿意对我们讲,特别是不愿意对我妈妈讲,怕她听了受不了。”

    刑警队长打开小皮箱,取出一把万能钥匙,在那把生锈的大铁锁上捅着。铁锁咔哒一声跳开了,刑警队长取下铁锁,打开大门,里面黑洞洞的,一股潮气迎面扑来,夹着难闻的霉味。

    人们静静地向石库里探望。刑警队长和郭同武各自打开自己的电筒,雪白的光拄射进石库,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条甬道,他们沿着甬道走进去,来到了一座经过修砌过的山洞。

    白翎看了看,对刑警队长说:“就是这个地方。”

    刑警队长把取下聚光瓦的电笱放在一个高台上,灯光四射,石库里的环境可以看得清楚多了。这是一个利用天然山洞建造的仓库,水泥地面,石砖砌的墙壁,房顶是天然石壁,四壁还装有电灯和开关。郭同武按了一个开关,有两个灯泡亮了,看来这里电路还完好,他索性把所有的开关都打开,除了两个坏了的灯泡以外,其余四个灯泡都亮了。现在人们可以仔细观察室内环境了。

    这里的确是做过酒库的,许多木制框架仍住那里立着,地上堆着不少空酒瓶和空酒桶。还有一些桌子,椅子什么的,有的长了很厚的菌绒;石库的一角地上有一滩积水,另一角扔着几件铁铣、镐头和铁桶之类的工具,都生了厚厚的一层铁锈。

    人们的脚步声在石库里格外响亮,还伴有回声。

    白翎走到堆放工具的地方,把工具挪开,默默地看着那个地方的墙壁象在分辨着什么。

    刑警队长、寒小宇和郭同武注视着,等待着。

    白翎转回身对刑警队长说:“这里,自从运走赵丰以后,我再也没来过。当年他们搬进来的那些东西和刑具都没有了。”

    刑警队长说:“这里清查办的人来过,还拍过照片,基本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吧。”

    他走到白翎面前问道:“你最好现在回忆一下,身临其境忆当年,想想看,那天你讲的情况,有没有遗漏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出入。”

    白翎指着自己的脚下说:“我进来的时候,赵丰就躺在这个地方,一个劲地吐血。旁边还放着镐头、麻袋等东西。那几个审讯他的人坐在那个位置。”她指了指五米外的一张木桌。

    “当时,那边好象有几把软椅子,他们坐在那里,聚光灯往赶丰身上照着,那几个人都在暗处,根本看不清他们的长相。我进来了一会,赵丰爬到这个墙角下喝水,这儿好象有个瓦盆,血水里面还泡着抽赵丰用的牛皮鞭子。在赵丰喝水的时候,那几个人出去了。我还特地到门口看了看,有一辆运垃圾的三轮卡车停在外面,司机和车上的人说是等着拉死人的。赵丰对我话还未说完就死了,就在这儿断的气。”

    刑警队长的目光在墙上和地上移动,似乎在寻找什么。

    “赵丰在这里关了几天?”他问:

    “关了三天。”

    “这三天这儿只有他一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

    “他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东西,譬如象遗书?’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记得你那天仔细问过这件事,我也仔细回忆过。”白翎十分惋惜地皱着眉头说,“照说,他也许该留下遗书或者别的什么,因为他第一天夜里写了那份揭发材料,第二天就遭受了一天毒打。这时他完全明白,这一夜他必死无疑。要不,他的遗书可能在第三天被搜走了。”

    刑警队长思索片刻之后问:“你还记得他死前做过什么暗示没有?他是在话还未说完就咽气的,垂死的人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把没有说完的意思表达出来的。”

    寒小宇也问:“他死前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我记得很清楚,就象是咋天一样。”白翎说着,出神地望着赵丰躺过的地方,忽然转过头来兴奋地对刑警队长说:“噢,记起来了,他说,‘这个情况我只能告诉你,十年、二十年……等以后危险过去了,你把它交给后代吧……’说到这,他还想继续往下说,可是他又开始吐血了,临死前再没有说一句活。只是咽气的时候他挣扎着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着这个墙角,直到咽了气,还眼睁睁地看着那儿。”

    “死不瞑目啊!”刑警队长叹了一口气说。

    郭同武在石库绕了一圈,仔细地把各个角落搜索了一遍,手里检了一根短竹管走到刑警队长身边,对他说:“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没有。”

    刑警队长从他手里拿过短竹管看了看。

    白翎眼睛一亮,又从刑警队长手里拿过来辨认了一番,惊奇地说:“就是这个东西!你看,这是他们审讯时的刑具,用支蚊帐的竹竿截的,拿这些竹管夹人的手指头。”

    “什么?怎样用刑?”寒小宇问;白翎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在哪儿捡的?”刑警队长问郭同武。

    “地上,那儿不是还有吗?”经郭同武一提醒,人们发现地上零零落落地还几根。

    细心的寒小宇看了看手表,提醒说:“白翎该走了。”

    向翎也看了一下手表,平静地说:“时间已经过十分钟了,今天的事我不好耽误,得走了。”

    刑警队长说:“你们先送她回去。噢,这样,大郭,你先把白翎送回疗养院,然后再送小宇回植物园。”

    寒小宇说:“我先不回去。”

    刑警队长说:“我可能要在这呆得晚一点。”

    “你有什么发现?”寒小宇问。

    “不,还没有,只不过亲自到了这个环境.就有了一种感觉,发现白翎讲的情况里有很多内容值得琢磨。”

    白翎说:“如果我能更多的帮助你就好了,可是,真可悲,我当时对赵丰的伤毫无办法,什么药物也没有。我到这儿来完全出于他们特别的安排,如果他们忽然不想让谁死了,就给我药物器械让我抢救,好再从临死的人嘴里多得到一点儿东西。但是,他们怎么用刑,审讯的情况都是秘密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说话间,几个人己经走出铁门,外面已经是夜幕低垂,隔几步就看不见的的面孔。刑警队长站在石台阶上没再往前走。

    郭同武和白翎、寒小宇走下台阶向停在草丛里的摩托车走去,郭同武载上两位女同志,发动摩托,大开着着灯,在原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掉头,从原路开走了。

    摩托车转眼就消失在山的后面,蟋蟀声和蛤蟆叫此起彼落,萤火虫在天空中划出亮晶晶飞行轨迹。

    刑警队长看不见他那辆摩托车,仔细地寻找后发现停在一堆灌木丛中。“大郭真鬼,把车躺在树从中倒不那么显眼。”刑警队长这样想着,返回到铁门里,把铁门掩上走进石库,缓慢地走到赵丰咽气的那个角落,看着潮湿的水泥地板凝神思索着。

    现在,在这个阴森森的石库里.只有他轻缓、呆板的脚步声。刑警队长双臂抱在胸前,目光在凹凸不平、褐迹斑斑的墙壁上游动,他的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赵丰出入石库的情景。

    ……几盏雪亮的聚光灯照着石库一个很小的角落,赵丰这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蜷曲着身子,躺在湿淋淋的地面上,几根钉着铁突的木棒一下又一下在们身上抽打着,每打一下赵丰都哼一下,声音微弱,低哑。聚光玎后面的黑影里有几个烟头闪着亮光。

    一双染着殷红血迹的皮鞋走近赵丰身边,朝他的肋部狠狠地踢下一下,随着一声骨折的“克斯”声,赵丰浑身一颤,一阵痉挛;皮鞋又是狠狠地一踢,又是“克斯”一声;皮靴尖接着踢下去,一下、又一下……赵丰终于长吁丁一口气,脸扑在地上,鲜血呼噜呼噜地往外涌,在嘴下顺着地面向四面流去。一会儿,他就没有什么反应了,只是机械地一颤又一颤……

    “死了。”不知哪一个气喘吁吁地说。

    “是死了吧?”

    “这口气咕噜完就差不多了。”说完,这些人便走了。

    过了许又,赵丰的身体蠕动了一下。这时候,他身边蹲着白翎。聚光灯已经熄灭了,只剩下几个普通灯泡在亮着,石库里昏暗冷静。

    白翎轻声唤着赵丰:“你醒醒,你醒醒……”一边用湿毛巾为他擦着额头,一边用指甲掐着他的人中穴位。

    赵丰终于苏醒过来,白翎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呆痴痴地看着这张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模糊的脸。

    赵丰睁着充满淤血的眼睛看着白翎,艰难地说:“是医生?”

    白翎点点头答道:“我给你看看。”

    赵丰吃力地缓缓抬起头,凑近白翎,断断续续地说:“好,好……人。我……我是罪人!罪该万死,你让我快一些死吧!”他手臂一用力推开白翎,身了却摔在地上。头重重地撞了一下,又晕过去了。

    自翎叉使他醒过来,这次她一看见他睁开眼睛,就对他说:“你有错误,但不是罪人,是革命的功臣。我知道你,我信任你,也请你信任我。”

    “不……你不了解我,我原来是无罪的,可是在这些人手下,我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我真糊涂!我真该死啊!”老人说着竟痛心地呜咽起来,老泪纵横,和着伤口流出来的鲜血滴落到地上……

    刑警队长轻轻地用牙咬着下嘴唇,长吁了一口气,在心里叹道:“赵丰!你真是罪过呀!”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赵丰写揭发材料的那番情景,这也是这个垂死的人在临终前对白翎讲的。

    ……在民主广场开群众大会时,有几个人把赵丰带到能俯瞰广场的旅行社大厦的阳台上,递结他一副望远镜,有个人对他说:“看吧,这就是寒剑臣他们的下场。”

    赵丰身穿笔挺的中山装,一派老干部风度,脸上布满阴云,顾虑重重。当他举起远镜时,手不禁抖了一下,镜头里出现的是一个令人毛发耸然,触目惊心的场面。

    寒剑臣被人掀倒在批斗台上,脖子上挂着一块沉重的大牌杆子,上面写着:“走资派、现行反革命分子寒剑臣”,名字还是倒着写的,用红笔打上××。不时有人抡皮带抽打寒剑臣,金属的皮带打在他头上。顿时血流如注。台下有人用气枪拿他当靶子射击,子弹击中他的脸部,血点四溅,还有些学生把砖头扔到他的身上。看来寒剑臣的腿骨已经被砖头砸坏了,他几乎是被人拎在台上示众的。

    赵丰的双手颤抖得更厉害,他难以相信戎马半生的老首长,今天竟落得这般地步。他又看看别人,一个个老上级、老同志都不成人样,手中的望远镜不由地垂了下来。

    身旁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对他说“你看,群众已经给幽山湖事件定了性,是现行反革命集团密谋镇压文化大革命运动。”

    “你说寒剑臣密谋反对毛主席和他老人家的中央文革小组,那就是和人民群众统一了口径,你的问题就和寒剑臣不一样。如果你说寒剑臣没有密谋镇压文化大革命运动,那你就是和千千万万的人民群众唱反调,把自己划到对抗人民的敌人那一边去了,那我们就把你交给群众专政。”

    “你最好还是看看,什么是群众专政的铁拳头,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有个人硬把他拿望远镜的手抬起来,赵丰又用望远镜向广场望去,这次他更吃了一惊,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狂乱的景象。

    批斗台上已经站满了人,寒剑臣等被揪斗的干部已经被人拉下了批斗台,在人头攒动的人群里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看见一些人在起劲地殴打的动作。

    有个人从赵丰手里拿掉望远镜,对他说:“革命可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文质彬彬。你现在是站在革命和反革命的分水岭上,不要革命了大半生,最后落得个不耻于人类的狗屎堆的下场。”说着递上一张纸。

    赵丰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以与会人的身份揭发寒剑臣制造反革帝的幽山湖事件的材料。

    “这个只要你亲自秒一遍,再签上你的名字就行了,就算你站队站得正确了。”

    赵丰的全身都抖动……

    现在,刑警队长似乎看见了赵丰那张痛苦、苍老的脸。他开始不肯写,马上民主广场的景象就重演了,最后他实在挨不过了,昧着良心,提起笔来,这时,心麻木了,手也抖得不行,在皮鞭和棍棒的威胁下,他也不知道是怎么抄完的……

    深夜,他躺在冰凉的石库地上失声痛哭,极为伤心。但是,第二天,打手便来向他索命了。这时,他才恍然大悟,逼他抄揭发材的料的人的阴险用意,是要把他当迫害寒剑臣的口实,日后一旦政治上出现反复,那么,赵丰便成为幽山湖事件的替罪羊。

    赵丰这时才真正醒悟了,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大半辈子光明磊落地过来了,却在最后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如此卑鄙地背叛了自已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事业。

    刑警队长这时的心情第一次和那位老人接近了一些。他憎恶他的软弱,但是也有些同情他的处境。

    此刻,刑管队长揣摩着赵丰在那一夜应该想点什么,能够做点什么。赵丰遍体鳞伤,悔恨交加地躺在地上,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可能想把那伙对他下毒手的阴谋家的把柄留给后人,有朝一日让人发现了,使这些阴谋家受到历史的惩罚。他用这样的最后机会来忏悔他自已的罪过,以求一点宽慰。

    的确,他应该这么想,他也应该这样做,他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留地而死亡呢?可是,他留下了什么?留住哪里?刑警队长这样反复思考着,环视着这间幽暗的大石库。

    赵丰临死前的情形在他眼前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出现。

    这个濒临死亡的老人,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他挣扎着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了看白翎,又看了看墙角。目光停滞不动了,那双混浊充血的眼睛瞳孔开始放大。

    刑警队长出神地盯视着眼前那双无形的瞳孔,竭力在寻觅着死者双眼里留下最后的希望。

    刑警队长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令人兴奋的念头,赵丰会不会为了防范打手的搜查,而把遗书藏在什么地方了呢?他在墙角边蹲下来,仔细地观察墙壁和地面。

    水泥地面十分粗糙,但是严密无缝。石砖垒的墙壁砖缝里都抹了水泥,但是大部分砖缝的水泥剥落得十分严重,出现了空穴。

    刑警队长从工具箱里取出凿子、锥子,在白翎指点的地方的墙缝的空隙里探来探击,不时地用手电筒照着亮光向里面察看。

    当他把锥了伸进一个墙缝时,碰掉了一块水泥块,露出了一个稍大的洞。他用手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蓦地,他好象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仔细辨别一番后,还是断定不出是什么东西。

    于是,他用凿子凿了个大缝,这回他看清楚了,里面塞着一只短竹管。他伸进手指去掏,够不着,又用镊子夹也不好夹。于是。他索性把墙缝再凿开一些,正当他挥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点声音,他马上停住手。四周静悄俏的,只有门口什么地方偶尔发出蛐蛐的叫声。

    一贯机警的刑警队长还是停下手里的活儿,站起来向四周望望,没有发现什么,他迈的每一脚步都住这寂静的地方引起了回音。忽然,他又听到了一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好象是在铁门那边发出的。

    刑警队长轻轻地一拂手,那只铮亮的左轮手枪就出现在他的手里,他握着枪快步向门口走去。迪时,他又听见另外一种声音,仿佛有人在蹑手蹑脚地向外面走去,

    当他一拐到甬道口,就看见铁门正被轻轻关上,发出“吱一吱”的摩擦声。

    “准?!”他喝了一声,正欲往铁门冲去,只觉得脚下一绊,“克拉”响了一下,他一晃手电,吃了一惊,只见一条电线从一只黑色的皮箱子上引出来,一直拉向铁门外。他脑子里马上闪过一个念头:“烈性炸药!”

    刑警队长所特有的几乎是电流般高速度的反应出现了,只听得“嘭”的一声枪响,电线被打断了。

    接着把几步冲到铁门外,伏在草木丛里向四下观察,夜色深沉,晚风徐徐,黑乎乎的一片,看不见一个人影,他顺着电线,摸到离石库二十多米左右的一块山岩后面,发现线头在那儿断了。

    刑警队长返回石库,他没有开手电筒,借着大房间里的光线向甬道的地方走过去。这时,他吃了一惊,炸药箱不见了。

    一种凶兆顿时跃上心头,他将身子紧靠着墙壁向大房间走去。在门口,他猛地掉了一下身子,靠在门口的石墙垛后面。就在这一刹那间,他看见了一个人正蹲在他观察过的那个墙壁边紧张地寻找着什么。

    “谁?干什么的?”刑警队长一步跨进房间,枪口对着那人的后心窝。

    那个人浑身一震,缓缓地把双手抬到齐肩高的地方,掌心按在墙上。

    刑警队长向他走过去,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厉声吼道:“把脸转过来。”

    那人转过身子,脸上蒙着一块黑炒,眼洞里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刑警队长。

    “把黑纱拿下来!”刑警队长命令说,那人毫无反应。

    “把黑纱拿掉!”刑警队长大吼一声,同时“嘭”地开了一枪,子弹打在比那人头顶稍高一公分的墙壁上,石屑四溅,腾起一阵青烟,那人被吓得浑身一震。

    这时刑警队长身后响起了阴沉的声音:“不要性急嘛!我要是性急,你早就不会吭声了。”刑警队长回头一看,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门口站着另一个脸蒙黑纱的人,手中的枪口正对准他。

    “快把枪放下!”那人说着向刑警队长走来,也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刑警队长回过头来,马上联想起上次被劫持到地下室的情形。他想,大概自己早已是别人暗算的对象了。上次大难不死,今天还吉凶未卜。如果他们还是上次的那两个几,同样的教训想必他们不会再情愿领教第二次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糟糕了!可是,谁是这个阴谋的主宰呢?他们如此神通广大,竟把自己的紧要关头变成了他们得意的收网时刻!

    “他们是谁呢?”刑警队长奇怪起来,“难道有什么特殊手段?”

    “放下武器,我们的刑警队长!谁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我们不会忘记,一会儿你的人马还要来的。”

    刑警队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枪口垂下。

    被他逼住的人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拿他的枪;刑警队长把枪口对准了他,那个人吓了一跳,目光惊恐地盯着枪口。

    “把枪放下!”刑警队长身后又传来威胁的声音。

    刑警队长咬了咬牙,把左轮手枪递给了面前的人,那人把枪在手中拈了拈,把冰冷的枪口顶到了刑警队长的眉心上。良久,他看到刑警队长脸不变色,便掉开枪口,开始在刑警队长面前悠然地踱步。

    刑警队长身后面的人开始用平静的语气说话了:“本来,现在你已经被埋在这座山下了,那有多好,整座山都是你的坟墓,何况还有这么高级的房子当墓室呢。”

    忽然,刑瞀队长身后发出了沙沙的信号声,大概是那人打开了衣袋里装着的一只步话机。

    “既然你没有死,那么就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得和我们谈一谈,周大文的案子破得怎么样了?我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

    刑警队长转过身,注视着这个把枪口对着他的胸膛的人,“在现在的处境下,我愿意和你们谈。”他说。

    那个人满意地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你应该放聪明些。本来嘛,我们之间是没有利害冲突的。你今大大难不死,算是你的运气。只要你这一次和我们合作了,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永远也不发生任何接触,就象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这不是很好吗?你只要高抬贵手,并没有损害你一根毫毛,却换得一条命,那很合算呐!”

    刑警队长全神贯注地倾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待他说完后,就意识到:自己刚才还在揣摩着赵丰遇难时的心境。而现在自己又是赵丰悲剧的重演了。他们对他玩弄的阴谋完全和对赵丰的一样,把他的口供弄到手,然后再干掉他。现在他对整个案件的分析又得到了这种特殊的印证。

    他想把谈话继续下去,多了解一些不可多得的情况。他想,即使逃不脱他们的手心,也要拖延时间,想方设法把所探悉的一切秘密告诉自己的同志。这时,他想到墙缝里藏着的竹管,完全相信,那里面藏着赵丰的秘密,这一定是赵丰为把秘密留下来而做的一番努力。对!一定是!

    刑警队长作出一种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个人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刑警队长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个难题,他很不好回答,说真情就泄露了白翎的身份,而且也暴露了自己的侦查工作内情;说假话,又怕他们早已知道真实情况,现在故意问问他。如果是这样的话,把谈话继续下去的希望就很渺茫了。

    刑警队长回答道:“我是来看看赵丰死的地方。”

    “你好象是在寻找什么吧?白翎为你提供了什么线索?”刑警队长沉默着。

    “你想一想可以,但是不要欺骗我。快回答吧。你在这里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

    刑警队长依然沉默着。他现在知道,要继续谈下去几乎不可能了。

    这时,那人衣袋里的步话机传出喊话声:“石头城!石头城!马上回避!马上回避!”

    那个人对步话机说了声:“石头城明白。”就把拉杆天线收回去,关了步话机,对刑警队长说,“好吧,我们去找个地方谈,一会儿你的人就该回来了。”

    说着,这人对另一个人说:“出去看看!”另一个人应声出去了。

    这时,这个蒙血人用枪逼着他说:“现在你得难受一会儿了,把手背过去!”

    刑警队长转过身,背着手让他上绑。当这个蒙面人走到他的近身时,刑警队长突然一闪身,同时飞起一脚向身后侧旁踢去,与此同时,蒙面人的手枪响了,子弹从刑警队长的耳边擦过,第二枪还没有来得及打响,刑警队长便一个硬掌向那人手腕剁去,手枪飞出老远。紧接着他使出拿手好拳狠狠地打击那个人的要害。那个人也不示弱,拼力迎着,就这样,两人扭打起来,展开了一场恶斗。那个蒙面人身高力大,一连给刑警队长吃了好儿个大背挎。但是,刑警队长的右臂一直勾住他的颈部不放,死死地扼住了那个人的喉咙,同时,左手握拳雨点般地向那个蒙面人的太阳穴狠击。

    刑警队长一顿痛打这个蒙面人,但这个人始终拚命地护着自己的面纱不被撕落。正当蒙面人几乎要被他打昏过去的时候,另一个家伙窜回到石库里,大叫了一声:“住手!”几步跃过来用手枪顶住了刑警队长的后心窝。

    刑警队长这下只得住手。那个被他揍得晃晃悠悠的大个子蒙面人,喘息着拎起自己的手枪,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咬牙切齿地说:“好厉害的拳头,妈的!把他捆起来!”说着使足劲,一拳打在刑警队长的小腹上。

    刑警队长怪叫了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黑,腹部刀绞一样剧痛,腰都直不起来。当他还没有缓过气来的时候,那人又是一拳,又打在他的胸口上。刑警队长身不由己,摔在地上,但他象个弹簧一样,腾地一下又站起来。

    这时,他蓦地感到脑后生风,便迅速一躲身子,“嘭”地一声,一根铁棍砸在他的肩膀上,他身子一歪,跪倒在地上。他想瞅个空子反扑一下,可是,两个黑漆漆的枪口逼得他抬不起头来。

    疯狂的拳打脚踢接踵而来,他躲也躲不及,拼命用胳膊和手去挡,突然,他的头部又挨了重重的一脚,脑袋里“嗡”地一声响,差一点昏过去。

    正在这时,刑警队长看见门口的黑影里窜进一个人,象只猫一样敏捷地扑到正用手枪逼着他的那个小个子蒙面人身后,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向那人头上砸去,那个人一闪身,石块砸在肩头,“哎哟”一声惨叫,手枪落地了。

    这时,刑警队长趁势拼尽全力跃起身来,同时飞起一脚,踢掉大个子蒙面人的手枪,于是,四个人赤手空拳撕打起来。

    刑警队长把小个子蒙面人狠打一顿,顺势把他抡起来,那几沉重地撞在石壁上不动弹了。这时,大个子蒙面人已经把那个新来的对手打昏在地,刚刚把地上的手枪捞到手里。刑警队长立即向那个人朴去,一把抓住那人握枪的手腕,两个人打成一团。

    这时,小个子蒙面人已经苏醒过来,他在地上找到那支左轮手枪,把枪口瞄准了正在和大个子蒙面人相持的刑警队长。

    援救刑警队长的人苏醒过来,看到过惊险的情景,来不及多想,一下跃起身子扑到刑警队长的身上。

    “嘭嘭”两声枪响之后,电灯被那个小个子蒙面人关掉了,大个子蒙面人也趁刑警队长一怔时挣脱了身子。只听一阵脚步声,他们怆惶地向外奔去。

    刑警队长感到身上压了一个沉重、松软的躯体。他搬开这个身体追到门外,只听见一阵远去的摩托车声。月光下的田野没有一点动静。

    他想起里面的那个人,便转身奔回房间里,在墙壁上摸了一会儿,打开电灯。

    他看见墙角躺着一个人,地板上扔着自己那支左轮手枪。他捡起手枪在那人身旁蹲下,翻过那个人的身体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就是田力!

    只见田力的胸、头部各有一个弹洞,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脸上的创伤还在淌血,刑警队长听了听,心还在跳,便解开衣服准备为他包扎,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音,刑警队长心想:“郭同武回来了!”他兴奋地站起来向外面跑去,当他到了甬道的门口时,迎面遇到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

    “你是什么人?”一名警察用冷冷的目光打量着刑警队长问道。

    “我是刑警队长陈忠平!快,这儿有人要抢救!”

    一听到这句话,儿名警察向里面跑去,围田力身旁忙碌起来。

    “证件!”那个盘问刑警队长的警察脸上,有了热情的表示。

    他看过刑警队长的证件后说:“刚才是谁打的枪?”

    “两个身份不明的人,他们差点把我杀了,多亏了他。”他指了指田力;几名警察抬着田力往外面走去。

    “轻一点儿。”刑警队长叮嘱他们,然后他对盘问他的那个警察说:“送他到哪里去抢救?”

    “幽山湖医院。”

    “我得跟他走一趟医院,一个是他不能死,一个是他知道重要情况,我得问他!这里还请你们保护一下这个现场,直到我回来。”

    刑警队长说完就往外走去。这时,那个警察对他说:“刑警队长!你不能去。”

    刑警队长转身问道:“你有事?”

    “不是。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我们。在现场的一切人都要经过调查以后才能自由行动。没办法,这是照章办事。”

    “什么?”刑警队长明白了这层意思后发起火来,没好气儿地问:“我是在执行任务!你要耽误事的!”

    那个警察不动声色地说:“我也是执行任务。这是刚才上级通知我们幽山湖分局的,说这儿发生了案子,爱我们立即赶到现场,不论什么人都暂时到分局过夜。”

    “也包括刑警队长?”

    “特别强调了,不论是什么人。”

    “岂有此理!谁下的命令?”。

    “上级。好象报案人向市局和市委值班室同时报了案,然后这两个地方都来了电话。”

    “报案!”

    “对,一个不愿透露自己身份的报案人。哎,顺便问一下,那个人是你打伤的?”

    “废话!”刑警队长没好气地回答说。

    “现场我们会保护的,请你跟我们走吧。”

    刑警队长什么也没有说,甩开大步走到外面,他看见几辆摩托车停在草丛里,附垃还有一辆分局出现场的小面包车,车顶上的警笛灯仍在转着。田力被抬上警车。

    正在这个时候,一盏雪亮的摩托车大灯由远而近,一辆摩托车在警车旁刹住。摩托车上跳下两个人,一个是郭同武,一个是寒小宇。

    两个人径直朝刑警队长奔过来。郭同武迷惑地问:“哎,队长,你什么时候调兵遣将,来了这么多人?”

    “嗐!”刑警队长吼了一声,对他说,“你跟那辆警车走,一步也别离开车上的田力,他一醒来就马上通知我J”

    “什么?你说什么田力?”寒小宇吃惊地问.

    “在车上,他负重伤了!”刑警队长说。

    寒小宇怔了一下,猛然转回身拔腿就往警车跑去,郭同武稍后一些也跑向警车。

    “嘿!一塌糊涂!”刑警队长咬牙切齿地说。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提醒警察们搜索那箱炸药和那两个人,警察们遵嘱去执行了。过时,一直跟在身后的那个警察说:“我们该走了。”

    刑警队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走到墙角,捡起地上的锥凿,继续挖取墙缝里那个短竹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