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失去的秘密 六 行使回避权

    半夜三更,有两辆轿车先后在田成山家门前停下。检察长江汉和公安局的刘局长来到了田成山的书房里。

    今天,田成山是在外间接待客人的。他们还没没开始谈话,门外又进来一个人,是副检察长王子豪。

    王子豪一坐下就开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汉说:“原来,刑警队长和寒剑臣的女儿有旧情,但是田力不知道,所以挨了这一手,要不是有人报案,他现在恐怕命就没了。”

    王子豪问:“这个情况确实吗?”

    江汉说:“已经调查查过了,我派了侦察员去的。击中田力的子弹都是陈忠平那支左轮手枪发射的。”

    王子豪问:“陈忠平怎么说?”

    “他说有两个身份不明的人绑架他,田力是为了援救他才负伤的。他的左轮手枪是被那两个人抢去,用它开枪射击后又扔下的。他还讲了一些情况,说那两个人用一箱炸药,企图把他炸死在石库里等等。”

    刘局长一直垂着眼皮思索着。

    王子豪感到事情令人费解,掏出那个样子古怪的烟斗,点了一锅烟吸着。

    田成山今晚的神色十分疲倦,眼神中流露出内心的痛楚和忧郁。

    江汉续续说:“据我分析,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简直有点《天方夜世》的味道。即使我们相信有两个强盗要绑架他,那么,田力又从哪里钻出来的呢?郭同武和寒小宇作证说刑警队长去石库是要作一项工作。但是刑警队长和田力在石库相遇的时候,他们俩都不在现场,并没有看见当时的情况,因此,可以这样设想,刑警队长有秘密的事瞒着他的同伴,这个秘密现在不能排除在田力身上出现的这个事实,田力一定是他约去的。”

    田成山叹了一口气说:“还算好,田力也许还有救,如果能问出情况就好了。”

    江汉和田成山对视了一下,难过地说:“糟糕就糟糕在这儿,田力现在一直处在危险期内,能不能救过来还很祖难说。”

    田成山的语气有些激动:“不论田力是死是活,一定要把事情调查清楚!就是他死了,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和可能,也要竭尽全力调查,不能冤屈了任何人,特别是这个年轻有为的刑警队长。”

    “对。”江汉赞同地点点头,又说,“这件事还要等待进一步的调查,但是,目前在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之前,刑警队长继续领导案件的侦察工作是不合适的,在这个案件中,刑警队长应该回避一下。”检察长说完,看了看刘局长。

    刘局长正在浑身上下摸烟盒。江汉把自己的烟盒递过去,刘局长拿了一根,点着烟吸了几口,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在这种情况下,应该让他回避。”刘局长这一句话,正是今晚要决定的主题,这个老头从旁人的神态中马上意识到这一点。

    “案子谁来抓呢?”王子豪问。

    刘局长说:“我想,可以让丁辉全面负责案件侦破工作,而陈忠平,让他搞搞一般性的案子吧。”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阎碧琴脸色苍白地冲进来,看见室内这么多人,稍怔了一下,便走到田成山身边,焦急地问:“怎么?田力出事啦?”

    田成山眼睛瞧着她,脸上是一种镇静的表情,沉吟片刻,对她说:“你先休息,等会儿我告诉你。他没那么严重,会好的。”

    阎碧琴眼圈刷地红了,还未走到门口就抽泣起来,田成山见状赶紧起身,送地出去。

    刘局长也站起来,对田成山说:“那么,我先回去了。”

    王子豪也默默地站起来,向江汉点点头:“我也走了。”也向外面走去,江汉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刑警队长在幽山湖区分局过了一夜。上午,一位警察告诉他,局长来接他了。

    刑警队长走到分局的楼下,看见刘局长的车停在院子里,他打开车门,刘局长坐在里面。

    “进来吧。”刘局长说。

    刑警队长进了轿车,门“嘭”的一声关上了。他问局长:“事情清楚啦?局长。”

    刘局长说:“田力没有脱险以前,看起来事情清楚不了。”

    轿车问幽山湖的方向开去。

    “我们现在去那里?”刑警队长问。

    刘局长说:“市委书记和省委书记在幽山湖宾馆等着听我们的汇报。”

    但是,轿车没有直接驶往幽山湖宾馆,而是沿着湖铁钩兜了一个大弯,在湖边的一块碧绿的草坪上停下来。

    司机从沙发座下取出一个黑色长管,下了车向水边走去。刑警队长仔细一看,那是一个抽拉式渔竿。绿树成荫的湖边,清风和煦,鸟雀啁啾,司机在一个横倒在水畔的柳树杆上坐下,甩出渔线,开始悠闲地垂钓。

    刑警队长看见波光粼粼的湖水彼岸,幽山湖宾馆的屋顶在柳树顶端显露出来。

    刘局长似平沉醉在这种迷人的郊外自然景色里,微眯着眼睛,靠在沙发座上,脸上跳跃着湖水的反光,

    “怎么样?讲讲你的故事吧。时间不短喽,你都在搞些什么名堂?”

    刑警队长明白,现在是把自己关于这个案件的全部推论和盘托出的时候了。他沉思了一会儿,再一次理了理自己的思绪。昨天他拿到的短竹管经鉴定,确是赵丰的遗物。那时他就把全案推论了一番,虽然有些环节和细节对他来说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对于整个案件的轮廓已经胸有成竹了:“局长,你在首饰巷惨案现场问过我这个案件的性质,我当时说这是一桩谋财害命的蓄意杀人案。现在,我得纠正这个估计了。”刘局长嘴里轻轻地“嗯”了一声,等待着下文。

    刑警队长说:“我现在可以这么断定,这个案子是一件背景复杂,牵涉到政治内幕的谋杀案。”

    刘局长说:“你说这是反革命案件?”刑警队长点点头。

    “谁是罪魁祸首呢?”

    “过个……现在还不能下最后的定论,但是我相信这一点,案件的主犯是田成山。”刑警队长冷静地说。

    刘局长倒吸一口凉气,转过脸来看了刑警队长一眼,没说什么,却很平静地轻轻点了点头,那意思是说,讲下去吧。

    刑警队长的视线凝滞在湖面上,开始讲述了:

    “首饰巷惨案于七月十九日深夜十二点多钟发生,被害人周大文、妻子温莹、儿子周明军全部死亡。我们开始工作以后,比较早地发现了重大嫌疑犯谢祥生。他是第一个到现场的警察,他告诉我,周家一家三口全被杀了。但事实上,他当时无从知道周家到底被杀了几口,因为周明军的房间他没有进去过,也不可能通过别的方法了解到。现场勘查结果证明,周明军房间里没有他的足迹。我们审问他时,他前后说法不一,态度反常,正待进一步深入的时候,他自杀了。这是破案开始后发生的第一件大事。”

    “接着我们根据周大文胃里的鹌鹑肉,调查到周大文在被害的当天晚上八点钟以前,曾在友谊饭店和另外一个人约会。这是餐厅服务员根据周大文的照片指认的。那么,另外一个人是谁呢?经服务员指认,这个人是田成山。这是第二件大事。”

    “我在捕人的时候被人绑劫,在危急关头,邓光救了我,他和我谈起贾铁柱案件,这个案件有个引人注意的地方,就是根据证人万家顺目击的情况来看,这个案件可能是个错案。因为公安局当时认定,贾铁柱的车在发案时间内是他本人驾驶的,肇事的车也是他的车。但是证人证明,在这段时间内,还有两个人用过贾铁柱的车,用车是在贾铁柱酒醉大睡的时间,因此,贾铁柱不知道这个情况,很可能是那两个人肇事后嫁祸于贾铁柱的。在这儿我补充一句,经我了解,贾铁柱的案子当时是你经手的。”

    刘局长默默地点点头。

    刑警队长接着说:“我想,除证人万家顺以外,还有一个知情人,就是当时那个肇事犯同伙,当罪犯感到同伙的嘴不可靠时,就有可能产生谋杀的动机。我让万家顺辨认周大文的照片,他指认周大文就是罪犯的那个同伙。但是,很可惜,万家顺当肘没有看清那个罪犯的面孔。”

    “刚才,我所说的罪犯仅仅是一个假设,但是,这个假设促使我对周大文当年交往密切的人进行调查。结果发现了田成山和他在当年的特殊关系,由此假设田成山是那个罪犯,就把他的照片给友谊饭店服务员辨认,恰好周大文被害的当天晚上就是和他约会的。这个事实有力地支持了这个假设。这是第三件大事。”

    万家顺认出周大文是那个知情人,但当时说了谎话,直到他咽气前才告诉我真实情况。万家顺为什么这样呢?他的死因至今不明,当天夜晚,他的窗外有人出现过,并在玻璃窗上留下了奇怪的指痕。而且他死前曾接到过一个来历不明的电话,如此等等。考虑到他在一九七四年时对林淑妹的申诉大义相助,现在却讳莫知深,看来他是受到了某种威胁,他的死,可能与此有关,谁威胁他呢?——很可能是那个逍遥法外的罪犯!我想是这样。”

    “这就进一步印证了周大文被害的因果关系。这是第四件大事。”

    “我想,假设田成山就是那个在逃犯,这个假设不仅有上述理由可以成立,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理由。田成山和周大文一块走出友谊饭店时,一个服务员听到了他们的一些谈话内容。在周人文死前的那个晚上,报案人也听到了他们夫妻之间在送客回来时的一些谈话内容,这些谈话内容概括起来给人一个印象,周大立长期以来在经济方面存在的问题,被王进文局长发现了,周大文要田成山帮他的忙,好象为了使田成山答应他,甚至还拉下脸来,田成山也似乎有什么把柄被周大文抓住似的。田成山确实答应他了,因此周大文临死前情绪由坏变好,就是在和田成山见面之后。”

    “根据这个假设,我们调查了田成山在作案时间内的行动,发现他毫无作案的可能,他直接作为凶手的可能性给排除了,当时,他在肖致远家里听汇报,布置工作。肖致远的爱人和田成山的小儿子也都在,发案时间在十九日晚十一点五十分左右,而田成山是二十日凌晨两点才离开肖致远家的。特区门房证明他回家是两点过几分。”

    “因此侦察重点就集中到凶手身上了。谁是凶手,根据现场勘查,凶手至少两个人以上。还是以上述推论做为基础。假设田成山是那个罪犯,那么事情经过就是过样的:一九六六年,当时田成山的职务还很一般,他和周大文是关系密切的朋友。有一天,他们商量好了借用贾铁柱的汽车去办事,趁贾铁柱喝醉了酒,取了他的钥匙开车走了,在回来的路上,压死了两个人。当时开车的是田成山。”

    “他们将车停在货运站的时候,被万家顺看见了。为了逃脱罪责,田成山要周大文发誓不许走露风声,他们回来后悄悄地把钥匙还给贾铁柱。这对,贾铁柱还没有醒过来。就这样田成山成功地制造了一个假案,然后和周大文一起逃之夭夭。”

    刑警队长说到这里,看了看刘局长,他知道这是对刘局长在贾铁柱案件上所负责任的否定。但是,他看见刘局长好象忘记了自己在贾铁柱案件上所处的位置似的,仍然不动声色平静地听着。于是他继续说下去:

    “田成山和周大文都曾在造反派同一个组织里,十几年过去了,结果,他们成了地位悬殊的人。这原因是田成山是有野心也有权术的干部,周大文却是热衷于肥腰包的关系学家,外贸局是肖致远越搞越糟的烂摊子。市委派王进文来当局长,他能联系群众,干工作大刀阔斧,能抓住要害。这样一来,周大文就受不了啦。自从王进文和他谈过话以后,他感到末日来临,就向田成山求救。但王进文是个不好惹的人,工作又是市委集体研究决定的,田成山也没有办法。周大文怎么办呢?不得已就要挟田成山;田成山十分紧张。一面想办法稳住周大文,在友谊饭店向他许愿;同时,筹划着杀人灭口的阻谋。就在周大文得意的时候,安排刽于手把他全家杀害了。”

    “但是,这些刽子手是些什么人呢?必定是和田成山利害相关、命运相联的人吧?田成山一旦出事,他们也难幸免。他们中间一定要有这种连锁关系才行。”

    “因为寒小宇的关系,我在赵丰的儿女那儿遇见了白翎,她讲出了一个为人所不知的情况。幽山湖事件的的一笔笔血债,并不是由于赵丰的诬陷材料造成的,赵丰的诬陷材料是在事件发生以后才写的,而且是有人用酷刑搞出来的,为的是在日后政治局势发生反复的时候拿来当护身符用。当赵丰的作用一完结,他们就杀人灭口,把他打死了。幸亏赵丰在临终前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白翎,但可惜他还未说完就死了。白翎并不知道制造这个阴谋的到底是哪些人。”

    “我想,饮恨而死的赵丰,一定有遗书留下,如果不是被搜走了,就是藏在什么地方。因此,我想找到这个谜底,就和白翎她们一起到了石库。由于田成山是赵丰这份材料的最大受益者,也由于他在周大文案件里的瓜葛,我希望能证实,田成山就是那个深谋远虑的政治恶棍,就是制造幽山湖事件的罪魁。”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么,幽山湖事件就有更多的为人们所不知道的内幕了。”

    刑警队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说:“就这样,又发生了这一件大事,我在石库的石头砖缝里找到了赵丰的遗书。”

    说着从身上把那支短竹管取了出来,竹管的两端用酒瓶的橡皮塞塞着,他取下橡皮塞,从中抽出一张白衬衫布,轻轻地展开,摊在轿车的前座靠背上。

    刘局长凝神端详着,不觉双眼闪烁着兴奋的目光。

    这是一张没有一个标点符号的血书,面积有半块枕巾那样大,上面写着:

    奇耻奇冤我罪该万死

    他们逼我抄写揭发寒剑臣反党的材料我真卑鄙现在他们要打死我杀人灭口我上当受骗这伙恶棍总有一天会受到亿万人惩罚

    他们的名字

    丁辉谢祥生周大文洪有礼欧阳仁君田□□□□□

    后面还有两个名字,因为虫蛀生洞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田”字。最后有十个指印,迁有赵丰的签名。

    良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刘局长把这张血书捧在手里,他细地看看,双手有些颤动。

    “你能断定这是赵丰的遗书吗?”他问。

    刑警队长肯定地答道:“能断定。几天前我从赵丰家的孩子们那里要了赵丰的指纹。”他打开一个小记事本,翻开一页,递给刘局长。

    这是几个指纹的档案,刘局长对照了一下,说:“是的。这是他的指纹。”

    刑警队长说:“现在我比较有把握了,这个田,很可能是田成山。丁辉,也就是和我在一起侦破本案的分局长丁辉。现在看来,田成山很好找到调动刽子手的理由,他只要说周大文要出事就足以激起丁辉一帮人的杀心了。谢祥生是个同谋犯,他可能在外面警戒或干别的什么勾当,没有进周明军的房子。后面那两个人,我想我们是打过交道的。我在防空洞里差点被杀,当时我还以为真是遇上抢劫了,不过还有点不明白,他们干嘛要装得那样认真。昨天我又遇到了两个人,我想一定也是他们。起初他们在石库甬道装了炸药,趁我在墙缝里找遗书的时候,企图炸坍石库,把我活埋在石库底下。后来我开枪打断了电线,他们又想把我绑架走,从我嘴里掏出有用的东西再干掉我,多亏田力救了我。”

    “田力为什么会在我遇险的时候突然出现呢?我想,他一定知道了暗杀我的阴谋,但是,他是在哪儿知道的呢?我认为是在田成山那里。而且,田力曾经向我透露过,他到大西北边疆是因为一个特殊的事情使他做了这个选择,我一直是这样猜想,他所说的那件事也许就是幽山湖事件。”

    “试想,田成山或者田成山的同伙,为了把田力和田军培养成田成山政治上的左右臂膀,一定会想把田成山无毒不丈夫的一套作法传授给他们,田力从此便与田成山产生了隔阂,和他分道扬镳。田力说过,田军在那件事情面前作了和他截然相反的抉择。这么说,田军就成了父亲的支持者。”

    “从这个情况看来,田力如果知道了田成山一伙要除掉我的计划,那他是决不会袖手旁观,看着我遭他们的毒手的,现在的情况是和上述情况相吻合的。这个事实的真相等田力恢复了知觉以后就会清楚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必须采取特别的措施。”

    “在上次制订侦破周大文案件的方案时,丁辉和我持相反的意见,是有意要干扰我的视线,他和老马的经验之谈毫无共同之处,他们见我不上当,就对我下了狠心。现在,我们应该采取果断的措施了。”刑警队长说到这里,看着刘局长沉默了。

    刘局长沉思良久,把那块血书认真地折叠成一个小方块,握在掌心。忽然,转过脸来看着刑警队长说:“你觉得你说的一切都很有把握吗?”

    “是经过反复堆敲的。”

    “没有遗漏什么吗?”

    “如果要补充的话,我得说两点。第一,谢祥生可能是被逼迫自杀的。他死时丁辉正好离开我们一段时间,有可能去逼迫他;另外,关谢祥生的小室有个暖气道出口,我曾经秘密地叫老邢检查过,有人出入过的新痕迹。再有,万家顺在和我们接触以前,还和两个身份不明的人接触过。我怀疑这两个人,也是田成山、丁辉一伙的,他们在威胁他。”

    刘局长心里暗暗在想:“前面的情况你言之有理,后面那个情况罪犯们是蒙在鼓里的。”

    他注视着刑警队长问:“你要采取什么特殊措施?”

    刑警队长说:“逮捕丁辉,立刻审问。”

    刘局长毫无吃惊之状,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深有感慨地说:“你真是一鼓作气啊!”

    他打开车门走出汽车,手搭在敞开的车门上向远处钓鱼的人望去。司机在远远的林荫下舒舒服胆地靠在树下上,渔竿高挑着纹丝不动。

    刑警队长也钻出汽车,在草坪上来回踱步。

    刘局长走到他的身旁。

    刑警队长停下来等待着刘局长的回答。

    刘局长语气平静地说:“现在我的回答一定会使你失望的。”

    刑警队长忐忑不安地望着刘局长那双深邃的眼睛问:“你不同意审讯丁辉?”

    刘局长点头说:“对。我不但不同意,而且还准备让他负责整个案件的侦破工作。”

    刑警队长大吃一惊,怔怔地看着刘局长那张平静的面孔,迷惑不解地问:“怎么?你今天很奇怪……”

    刘局长很严肃地说:“我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在田力没有恢复知觉之前,你要探索的问题弄不清楚;同时,你本身的问题也弄不清楚。因此,我很难让你继续做这项工作。”

    刑警队长激动地提高了嗓门:“这是你的决定?”

    “是的。”刘局长声音仍很冷静,说,“这是检察院和市委领导的意见。”

    “市委领导?——是田成山吗?”

    “我说是市委领导。”

    “这么说,你也要审查我,让我放弃继续侦查,而把侦查权让给丁辉?让给本案的重大嫌疑者?”

    “你不要激动,我的刑警队长!现在谁也没有说你已经不是刑警队长了。既然我们要你撒出这个案子,那么。你述有很多事情可做呢。你对丁辉不放心……”

    “不是不放心,我是要求立刻逮捕他!”刑警队长粗鲁地打断刘局长的话,继续说:“我决不能善罢甘休,以这种理由审查我,并且叫我在这种关键时刻灰溜溜地退场,而且还是眼看着罪犯就要被擒的时候,真是天大的笑话!”

    刘局长拍了拍刑警队长的肩,说:“冷静些,年轻人!眼见着罪犯就要被捕,并不等于现在你就可以拿了逮捕证,开着汽车去捕人了。用望远锈的确是可以看清远方的目标,但你并不能一步就到达你的目的地,因为到达目的地的实际距离并没有缩短。我问你,现在你可以向检察院报逮捕证了吗?”

    刑警队长刚想回答,却又噎住了。

    “你不可以!证据呢?你要逮捕田成山吗?请拿出足以证明他是谋杀周大文的主犯的具体证据来。你要逮捕丁辉吗?请你拿出足以证明丁辉是凶手的征据来。凶器在哪儿?赃物在哪儿?丁辉的血衣又在哪儿?”

    刘局长目光逼人地射向刑警队长.淡淡地一笑,说:“你一时还拿不出来,但是,别人却有让我决定审查你的理由。你爱过寒小宇,你们还海誓山盟地互相拥抱过,你不要红脸,我相信我说的都是事实。但是,田力也爱上了寒小宇,并多次向她求爱,因此,你嫉妒了,你怕他夺走你的爱人,就想了个办法企图除掉你的情敌。所以你在石库设了那么一个圈套。你所说的什么两个搞暗杀的人啦,炸药啦,幽山湖事件的秘密啦,赵丰的遗书啦,诸如此类,听起来满象那么一回事,实际上乃是谎言一片,欺人耳目而已。”

    “这些有谁看见了?寒小宇没看见,郭同武没看见,没有一个人可以作证,可“说是你把他们支使开的。赶到现场的警察们却看到田力倒在血泊里,你的枪口还在冒烟,怎么解释呢?也许可以说,你的失策是在于你没有来得及把田力打死,并且把他的尸体处理好吧。”

    “他们完全可以这样说,田力出现在石库并不令人费解。是你以某种借口把他骗到那里去的,你不要生气,这仅仅是假设,但请你注意,这个假设和你刚才列举过的一系列假设一样,不是没有道理的。”

    刑警队长的脸色由于激动和怒气涨得通红,双眼喷射出火辣辣的目光;他一声不吭地迎视着刘局长的目光,剧烈地喘息着。

    一阵令人难堪的沉默。

    还是刘局长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说:“所以,我这样决定。我想,你的另一位合作者王子豪副检察长,是个特别冷静的人,在你火冒三丈的时候,他是可以还给你一副清醒的头脑的。你不妨去找他聊聊。噢,对了,你在交出工作的时没有事情要向他关照吗?”

    刑警队长没有回答,转过身去,看着平静的湖水大大地喘了几口粗气。

    他的身后响起刘局长关切的声音:“你现在什么也别干,先去检查一下身体。幸亏你年轻,身强体壮。我要是挨上这么一顿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