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军出了大厦,坐进一辆小汽车,被带到刑警队设在邮局大楼里的拘留所,接照王子豪的说法,他不久前刚刚在这里串过门,现在又回来了。他被关进一个空房间,窗子上装有铁栏杆,不过,门没有关上。一名警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田军坐在地板上。
田军就这样默默地坐善,想着心事。直到现在,他好象才从极度紧张的心情里缓过气来。他刚才的确是给这十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懵了。他回想起方乐在他被捕时的神情,断定是方乐告的密。他恨得咬牙印齿。心想,等到他一旦获释,一定要狠狠地报复这小子一顿。
他回想起今天这件倒霉的事情,脑于里十分糊涂。他前思后想,反复琢磨,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掉世这个陷阱里来的。他想,也许是警察先逮捕了方乐,方乐把自己出卖了,要不就是古墓群那个老头子一觉醒来,发现古墓被盗,向考古队的人告发了他们。他又想,不知同伙中哪个向公安局招供了,因而盯上了自己。“这帮混蛋!”他在心里恶狠艰地骂道,“我早晚要找出那个免崽子来!”
可是,现在怎么办?不知公安局要怎么处理?他想着想着,心里有些发慌,后悔自己事先没有看一下有关这方面的刑法,否则心里好有底了。接着,他又自我安慰地想: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上次不就是不声不响地解决了吗?这次恐怕父亲还不知道,一旦父亲过问这件事就好办了。他又想,现在谁办事不照顾关系,特别是上面的关系?
然而田军还是有些担心,他怕碰见厉害的警察给他找麻烦,死咬住不放,那就糟了。
这时,他的目光格到了门外的警察身上,忽然想起了上次决定放他们回家的那个刑警队长,那个队长大概还不知道今天的事情,否则,哼!你们就不会这样神气活现了。
“喂!出来!”门口的警察喊他。
田军跟着那个警察走到一扇门前,警察推开门叫他进去。田军走进房间,立即被房间里严竣的气氛威慑住了,他刚才心里那点信心一下予消失了一大半。
他看见在这间小屋里背靠墙壁放着一只椅子,警察让他在椅子上坐下。对面有一排高台桌,台桌后面坐着一排警察,他认出当中的就是逮捕他的人,目光令人畏惧。
刑警队长坐在审讯席中央。他审视着田军,不禁十分感慨,田军和田力两个人长得十分相象,弟弟没有哥哥那样英俊,有风度,但是弟弟看上去比哥哥机灵、活跃。“田力在政治上是个清白,而田军倒是个党员,兄弟俩的这个对比真是个绝妙的讽刺。”刑警队长这样想。
对于田军,他们事先仔细分析过,在重刑面前,九死之中求一生,这是犯人的共同心理,田军自然也不会例外。只要把他的罪行,以及量刑的情况向他讲清楚,他可能会招供的。但是,田军还有一个特殊情况,要他招供出他父亲的罪行,除了父子关系的感情因素外,更起决定作用的是双方的利害纠葛。因此,必须打破田军对他父亲的幻想,使他对依靠田成山的权力来解脱自己感到绝望。只有这样,才能使他认识到坦白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审讯室里短暂的寂静,使田军感到心虚、恐惧,难以忍受。
刑警队长开始用充满威严的声音说话了:“你没有想到你会被捕吧?田成山副主任的儿子有谁敢碰?”他有意停顿了片刻,观察着田军的反应。
刑警队长这句话击中田军的要害,他根本没有想到审讯会是这样开场,他仔细地揣摩着这句话的含义。他明显地感到,父亲的地位对公安人员来说已不起作用了。这一点是他万万意料不到的。
刑警队长继续说:“今天政府要逮捕你,就是要对你的犯罪事实进行严肃的制裁,以申法纪。你必须打消一切幻想,坦白从宽,求得重新做人的机会!”
田军拼命地保持镇静,可是仍控制不住内心的战栗。
审讯台上威严的声音接着说:“我们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让你把你所犯下的罪行主动坦白交待出来。如果你的态度好,可以酌情减轻对你的处罚。你知道你犯的罪够判什么刑吗?”
田军巴不得了解这个底细,抬起头来,看着刑警队长说:“不知道。”
刑警队长说:“无期徒刑!”
田军浑身颤抖一下,脸色苍白。瞬间,他想到一辈子就要在监牢里度过了,简直不堪设想。难道说,这一切就全完了吗?自己就要在冰凉的石壁铁窗下白头到老,成为一个终身的囚犯吗?他惊呆了!
田军惊慌地问:“为什么?为什么判这么重?”
刑警队长冷冷地说:“根据你的犯罪事实。好啦,底都交给你了,就看你自己什么态度。说吧,一件一件地讲,把你的全部罪行都坦白出来!”
田军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双腕上的手铐,身子在瑟瑟发抖。
刑警队长问:“还等什么?是不是想等你爸爸来帮忙呀?告诉你,如果有谁还能够拉你一把的话,你就不会在这里受审讯了。现在是看你的态度,除了你自己,谁也帮不了你的忙。”
田军张口结舌,汗流侠背。现在他才意识到,那张逮捕证已经证明爸爸出了问题。他知道,逮捕老百姓的子女很简单,有罪证就抓人。可是对于领导干部的孩子,这就是一件慎重的事情,总是要报到爸爸那里去批的。那么,爸爸出了什么事呢?他想试探一下警察逮捕自己是不是和那件惨案有关。
田军说:“我说,我请方乐拉线,用出土文物换了一些钱和好多小礼物。”
刑警队长问:“搞了多少钱?”
“七千多块……”
“七千?”刑警队长冷冰冰地重复了一句,犀利的目光刺向田军。
“还有……三万多块……”
“放在什么地方?”
“一半存在银行里,还有一半埋在竹林里。”
“你知道你卖出去的出土文物价值有多少吗?”
“不知道。”
“光那个唐代瓷瓶就值一百多万元,别人给你一辆破汽车的价钱你就卖了?可真大方啊!”
“我……”田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盗窃、走私出土文物的事先放下,你再交待别的问题。”
“这是最主要的事,别的没什么了……”
刑警队长有意和雷阳以及身边的其他刑警交换了一下眼色,大家都十分不满地盯着田军,田军感到自己难以抗拒这种严厉的目光。
刑警队长说:“古物这件事对你来说并不算什么,这个我们清楚,你心里更明白,还是主动一点吧,别的人可比你知趣呀!”
一听这话,田军心里顿时凉到了底。他感到刑警队长不但已经掌握了事实,而且还掌握了别人的口供,他仿佛觉得在隔壁房间里,同时在审讯的人中间也有他爸爸,他绝望了。
刑警队长说:“我问你,上个月十九号晚上你都干了些什么事?”
田军浑身一哆嗦,沉默不语。这时刑警队长没有继续逼他。房间里是一片死寂。
田军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恍惚,声音颤抖:“我可没有杀周大文哪!我和他的死毫无关系。我只是帮他们藏了凶器!我可不是杀人犯!我没有杀人。”
刑警队长厉声地打断他的话:“和你在一起的是谁?”
田军怔了一下,声音低沉而沙哑:“是我爸爸。我们坐在汽车里……”
“凶器在哪儿?”
“在……我放在雍乐宫的七佛大殿里,在第四个佛像的底座下。”
刑警队长说:“你看,你还能指望他救你吗?”
“谁?”
“你爸爸。讲吧,把事情经过详细交待出来!”刑警队长这时松了一口气,侧视了雷阳一眼,只见这个大个子兴奋得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