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走向关键的时刻 七 尾声

    刑警队长走进医院,径直向田力的病房急步走去,走到一个楼梯拐角时,突然,他的肩膀被谁拍了一下,回头一看,见老马站在他身后。

    “怎么样?”他问。

    老马说:“都搞好了,万无一失,现在他们两口子在田力的病房呢!”

    “小宇在吗?”

    “在。”

    刑警队长往楼上跑去。老马在后面喊:“哎!我等你啊!’

    他走进田力的病房,第一眼就看见靠住门边,把头耷垃在胳膊上抽泣的阎碧琴;田成山呆呆地站在田力的床前;寒小宇坐在田力身边;田力正望着窗外日落西山的绚丽景象。

    田成山看见进来的人是陈忠平,有点儿不自然。他对陈忠平点了点头,陈忠平见他脸色难看,失魂落魄的样子,喑暗有些吃惊。

    沈秘书悄悄地走进来,轻声对田成山说:“宴会时间快到了,外宾巳经到餐厅休息室了。”

    田成山好象没听见,过了一会儿才对沈秘书说:“好,现在就走。”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搀扶着阎碧琴往外走去。沈秘书暗暗打量了陈忠平几眼,也跟着他们出去了。

    直到这时,寒小宇才转过脸来看陈忠平。好象刚刚哭过似的,眼睛还是红红的,脸色也显得有几分憔悴。

    陈忠平轻轻唤了声:“小宇。”又走到田力床边轻声叫道:“田力。”

    田力毫无反应,仍然凝目望着窗外。这使陈忠平感到意外,他走到田力对面,大吃了一惊,田力的双眼流露着一种呆傻的目光,那种表情只有在白痴的脸上才能看到。陈忠平楞了,他推一推田力的肩,田力的身体晃一晃,他一连叫了田力好几声,田力连眼皮都未眨一眨。

    “他怎么啦?!他这是……,”陈忠平紧张地问。

    寒小宇平静地说:“大夫说他得了后遗症,脑组织被破坏,呆傻了。”

    “没有办法治?”寒小宇摇了摇头。

    “这!这太残酷了!”陈忠平生平第一次这样惊慌失措,恐惧不安。

    寒小宇走到陈忠平的身边,轻轻地扳转他的肩,两人对视着。寒小宇说:“咱们到阳台上站一会儿。”

    夕阳的余辉把阳台涂抹成一片金色。成群的燕子欢快地尖叫着,在他们眼前的天空中飞翔。

    寒小宇长久地凝视着陈忠平。他从她的目光、神情中发现她仿佛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我决定了。”她忽然说。

    “决定什么?”陈忠平问。

    “我决定和他在一起,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一天,我就陪伴他,照料他……”她平静地说。

    陈忠平没有说话。他的脑子里“轰”地一声,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是,马上他相信这是事实。而且他完全能够理解寒小宇的心情。也绝不想去阻挡小宇。他是强烈的反应是小宇的行动深深感动了他。那深埋在他心底的、对小宇的爱情的火种,此刻猛然升腾了。他对小宇的爱,升华到了更高的情操和意念之中。

    他伸手轻轻地抚摸小宇被晚风欢乱的几缕长发,问:“跟妈妈讲过吗?”

    小宇点点头说:“她同意。”

    陈忠平说:“我也会帮助他一辈子的,只要我还活着。”

    寒小宇凝视着他有好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向远方说:“他不会写字了,也不会说话,不会笑……可是我想,他如果清醒的话,他不会反对我的决定的。我相信,我可以教他重新学会生话,学会一切。”

    这时,陈忠平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现在虽然狠狠地抑制住自已的抽泣,但是热泪还是夺眶而出,顺腮而下,滴落下来……

    寒小宇亲呢地微笑着,把两手放在他抽动着的肩膀上,深情地轻声对他说:“别这样,看你,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这时候该为田力高兴啊。生活并没有抛弃他,朋友并没有离开他。”

    她伸出柔软的手,给陈忠平揩去脸上的泪。陈忠平忍住泪水,深深地呼吸着,把视线投向天空。

    寒小宇指了指天边:“你看,太阳还没落山,月亮就升起来了。”

    陈忠平看见夕阳的对面,天空中挂着一轮圆月。

    寒小宇充满感情地说:“本来,在太阳落山以前,她总是躲在山的后面,羞答答地象个难为情的女孩子。今天地她也大大方方地来陪伴我们了。”

    陈忠平再一次凝视圆圆的月亮,只见她一身皎洁,明亮如银,静悄悄地悬挂在天上,更显出她那纯洁、美妙气质。

    步阳西下,夜幕渐渐地降临,月光更加明亮,她的周围还闪烁着无数的星星和几缕透明如纱的流云……

    老马忧心忡忡地还在医院门口徘徊,他终于看见陈忠平向他走来了,迎上前去留意观察了一下刑警队长的脸色,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忠下说:“给我一根烟!”

    老马递给他烟和火柴。

    陈忠平用有些颤抖的手把烟送到嘴唇上,划着火柴,点燃了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抬头望了望夜空说:“天气多好啊!咱们回小红楼吧,一路上散散步。”

    刑警队长说着迈开大步向医院大门外走去。老马迟疑了一下,想说句什么,但是,却又忍住了。他快步跟上去和刑警队长并肩走着。

    洒过水的大街上倒映着辉煌的水银灯光,在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树遮盖下的人行道上,汇涌着稠密的人流。路灯穿遥婆娑的枝叶,把斑驻的光线投射到行人的身上。

    刑警队长和老马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湮没在人行道上的人流之中……

    一九七九年十月初稿

    一九八O年二月修改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