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烈火红桥 十二

    刘喜刚出六班,正要回连部,耳边就听一阵咴儿咴儿的马叫声。抬眼一望,果见有一匹铁青战马,驮着一个人,烟尘滚滚,飞进无名里村口,直奔他眼前而来。仔细一看,原来是位朝鲜军官。那人到得门前,勒住嚼环,便滚鞍下马。他顾不上拴马,甩掉缰绳,就一步迈进院子,直奔上房。

    “这是谁呢?”刘喜一怔之间,就听那人响快地向屋内招呼一声。随后,吉顺大娘光着袜底儿,从屋里扑了出来。那军官一见面就情不自禁地抱住老人家,激动亲热地叫了声“妈”。吉顺大娘退了一步,上眼仔细一认,楞怔好一阵,这才老泪和话一齐进了出来,“崔兴!是你?”往下没话,抱住儿子就掉眼泪。这会儿康实嫂也在家中。她原本不熟识崔兴的,可是一见这情景,便全然明白了。只有东淑不解。她站在奶奶跟前,抬着小脸望着奶奶和新来的陌生人。直到奶奶含着泪儿笑了,她才无来由地也跟着笑。崔兴笑眯眯地抱起东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东淑清脆地回答了他。接着反问道:“你是谁?”崔兴鼓着嘴逗她说:“人民军呀!你不认识人民军?”东淑摸着崔兴的黄肩章,说:“我知道了!你是一杠四星的人民军!”崔兴亲了东淑一下,对她笑笑,说:“小东西,多乖!”

    吉顺大爷眼圈儿没红。听说他活了六十多岁,历尽辛酸,受尽折磨,有多少回从他心上往下撕肉的事,老人家没流过一滴泪水,别说这还是桩喜事儿。这会儿,老人家好好地瞧上儿子几眼,便拉过那匹铁青战马,拴在桩上,摸刷摸刷马儿,只顾上乐了。好一阵才转过身,一脸笑地往屋里轰儿子轰老伴:“屋去!屋去!大冷的天儿,有话屋里说去!”

    刘喜看在眼里,全明白了。便赶快飞报连长。郭铁正在看书,刘喜进门就嚷嚷:“连长!阿妈妮的儿子回来啦,阿妈妮的儿子回来啦!快去看看吧,一家子都笑成一个团儿啦!”

    郭铁一听,惊喜交集:有这等事?谁不知阿妈妮的儿子十几年前,就钻山了,直到一九四五年祖国解放才有了信息,可是一直没有回过家。他多么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喜描绘着说:“人民军军官。个头跟你一般高。好俊个首长。黄肩章,大马靴。精神着哩。”接着挠挠腮帮,想了想说:“你看,叫什么来着?噢!好象叫什么兴……”

    刘喜的话早叫连长抢过去了。郭铁瞪大眼睛问道:“什么?是不是叫崔兴?”

    刘喜肯定地说:“对对!叫崔兴,我听阿妈妮喊他崔兴。你啥时认得他?”

    郭铁二话没说,戴上帽子就朝吉顺大娘家跑,搞得刘喜莫名其妙:“这是啥子回事呀?连长他可急个啥子呢?”

    这会儿,吉顺大娘家里早就笑炸了。大娘哭哭笑笑、出出进进,正在厨房里厨房外张罗东张罗西的,忙着给儿子收拾饭菜。康实嫂笑眯眯地抡起木棍在院子里打米糕。吉顺大爷捧着竹筒老烟袋,一口烟一口笑地跟儿子唠往事。小东淑爬上伯伯的肩头,摸弄着肩章玩。郭铁因不确知是不是崔兴,没敢楞往屋里闯,便站在院里用中国话高声问:“阿妈妮!你家来了客人吗?”还没等吉顺大娘答话,就见从屋里蹦出一个人来。

    这人中等身材,墩墩实实,穿一套合身可体的绿军装。大眼睛,高鼻梁,厚嘴唇,脸膛黑亮黑亮的,一表英俊。他不是崔兴是谁?

    只见崔兴楞怔一下,忽然手指郭铁:“喂!郭铁同志!你好!”说罢直扑郭铁。

    这意外的重逢,真使郭铁喜出望外。他一把抓住崔兴的手,嚷说上了:“喂呀!老崔,真是你呀!我这不是做梦吧?!呃?你快给我站好,叫我好好看看你!”崔兴哪顾上站好,一把抱住了郭铁。

    这一对曾经在一起战斗过的中朝兄弟,紧紧地抱在一起了。两个人不知该怎样是好,连蹦带跳,连说带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他们就是这样行见面礼,就是这样对待这意外的重逢,就是这样抒发感情。闹腾得那个欢哪!生把崔氏一家闹得楞目乍眼的,胡里胡涂的。吉顺大爷哪里明白他们的底细,忙喝住儿子,道:“你还不快给我规矩点儿!人家郭连长是志愿军,你能这么没礼貌?”崔兴赶紧对老人家解释道:“爸爸,你猜这郭连长是谁?他是我的老战友呀!我们俩在一条战壕里打过美国鬼子,打过李承晚;现在又在一个阵地上配合作战,保卫钢铁运输线。爸爸!我们真是亲兄弟呀!我负伤还是他把我从炮火中抢出来的哩。”老人家赶忙向前抱住郭铁,银须抖动着说不出话来。九死一生的儿子十几年后回家,老人家没哭也没抱啊!在中朝这血肉关系面前,这位倔强的吉顺老人,居然眼圈儿也红了,湿了两滴泪水亮晶晶地滚了下来。厨房里的老大娘,听到儿子一解释,也早跑出来,一手抹泪一手往屋里拉郭铁。好亲啊!是话说不出来。

    进了崔家,崔兴、郭铁两个人还是随便地说笑。他们尽兴地畅谈两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反美斗争。全家老小谁也抽不上嘴,只是跟着他们笑。吉顺大爷见他们这样情感交融,亲如兄弟,又好几次热泪盈眶。忽然他象是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一样,起身出去了。

    康实嫂手托红漆小方盘,从厨房里端来两大铜碗开水,恭恭敬敬地送到客人面前。崔兴连忙接过来,先一碗端给郭铁,后一碗放在自己跟前。郭铁推给崔兴说:“老战友,你不知道,我一向不喝‘古董木耳’。”

    崔兴听郭铁说着五音不正的朝鲜话,哧地一声乐了,说道:“你这个老兄呀!到我们朝鲜一年啦,连喝水吃饭都不会说,什么木耳蘑菇?我这朝鲜人就听不懂你这朝鲜话。”

    郭铁笑道:“咱们这叫朝鲜人说中国话,中国人说朝鲜话,不分彼此。你说得辛苦,我听得够呛。中国人朝鲜沙拉米(人),夯格吉(一样)都一样。”

    闲谈了一会,崔兴又问道:“林杨同志呢?你们是不是还在一块儿呢?”

    郭铁道:“在一块儿。他正和一个战士谈话,还不知你来。我们的仗,让你们的高射炮抢过去了。我这人不走‘红字”,老美跟我没缘分,热闹事儿我摊不上。一连溜两天没炸了,闲得我手指瓣儿直刺痒。老崔呀,前天晚上你们打得可真好!老英雄名不虚传!一顿高射炮弹就给我们顶住了。要不,那晚上兴许砸锅喽!”

    崔兴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高射炮没来以前,你们还不是靠的自己?先别提这个了,走!咱们去看老林。”

    说话间,林杨正得到信息赶来,在外面喊上了:“老崔呀!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真是凑巧,作梦也没想到呀!……”

    崔兴赶忙迎出去。一见面又是一番亲热,一番欢喜。他们正唠得兴起,就听吉顺大娘在厨房里跟崔兴说上了,好象在交代什么。说了一些啥,郭铁、林杨是丁点儿不懂。不过林杨猜着几分了,便戳戳郭铁,往门外呶呶嘴。郭铁会意。两人站起来正要走,只听崔兴喊道:“喂!哪里走?”谁知他早已埋下“伏兵”。迎门而立的是吉顺大爷,抱着酒罐子。随后小东淑一手拖住个叔叔的一只大腿。吉顺大娘从厨房里赶进屋来,和儿子左右一站,一人架住一支胳膊。崔氏一家把郭铁和林杨包围了,一时动弹不得。他们哈哈大笑,郭铁、林杨左右为难。康实嫂早已飞快地放上三张四四方方的小炕桌:分明是一张给公公,一张给婆婆她们,一张给大伯和客人的。一时铜勺、铜碟、铜碗、铜筷子、铜酒壶、铜酒盅全摆上来。狗肉、酸白菜、“豆拉吉”(一种野菜)、清蒸鱼,热气腾腾地端上来了。

    郭铁道:“老崔呀!你这是搞的什么呀?你不是有意要我们犯纪律吗?”

    崔兴长出口气说:“老郭老林哪!我考虑过这个的。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我父母的一片心意啊!日本人逼走了我,美国人杀害了我的弟弟,炸伤我小小的侄儿。今天我回家团聚,两位老人家该有多高兴;而且救了我生命的人又在我家里相遇,他们更高兴了。你们怎能忍心不吃这顿酒饭,硬要伤老人家的心呢?何况,今儿并不纯粹是军民关系。不要走,坐下来和我一家吃一顿团圆饭吧!然后咱们向党组织汇报,说明情况,也就完了。”

    怎么办?看崔氏一家围着他们两个,他们个个眼睛里都闪着泪光;再听崔兴这一番语重情长的话,一下子把郭铁和林杨都难住了。看来,盛情难却了。郭铁沉思一下,对崔兴说:“我们不走了。这样吧!我回连部把两瓶子二锅头拿来,那是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的慰问品,拿它招待招待朝鲜战友吧。咱们来它个一杯酒里两国心,中国酒朝鲜酒倒在一块喝,岂不更好?”

    崔兴一掌拍在郭铁的肩头上,兴奋地说:“好主意!一言为定,你快去快回。”接着崔兴把话翻译给全家,吉顺大爷这才让开门,把郭铁放了出去。吉顺大娘撵出来说:“你可给我快回来!”

    郭铁出了崔家,先奔连部拿酒,后奔伙房,把情况跟李成孝一摆。老李一听这倒是桩喜事儿,也算个巧事儿。但到哪里去弄下酒菜儿?老李挠了挠脑袋,慨叹两声,表现非常为难,叨叨咕咕地说:“咱九连一无油二无肉,连一根干骨头棒子都不存,搁啥做菜?再说,你们那点把子酒,还不够好汉子掌两口喇叭的,要的哪路下酒菜儿?吃两筷子‘苦里红’算了。”

    郭铁笑道:“我们拿‘苦里红’待客?搞点凉莱也可以嘛!”

    李成孝还要罗嗦,郭铁绷住笑脸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你说八车穷,也说不出一碟下酒菜,反正我已经跟客人说了大话,你看着办吧!”

    李成孝眼看连长扬长而去,又是笑又是咕噜地自问自答:“偏巧没滴嗒油的趟头来客。公鸡下蛋,死逼梁山。你连长可说的哪路大话?嗐!……”

    油是没指望了。老李一眼望到锅台后头有几只大马哈鱼头。他乐了。那还是师后勤给病号的几条鱼,吃剩下没割舍得扔掉哩。心想:“好歹这也是个荤腥。”他把几只鱼头架在灰火上烤起来。烤得直冒黄油,香滋辣味的。顺手劈棵白菜心儿,片成薄薄的片儿,切成细细的丝儿,捏上一撮盐粒儿,酒上些辣椒面儿,拌上几块四川榨菜,把鱼头上的肉撕下,有模有样地往凉菜上一摆,端详了端详,蛮是看得上眼。统共筹谋了两大碗。可他觉得不够味儿,这才又另烧上半碗酸白菜汤,加上两筷子“苦里红”。他虽然没有尝,可也觉得差不离儿咧。两菜一汤,有荤有素,又酸咸辣几味都有,红红绿绿,还怪好看的。他自个儿说:“这虽说不能算上菜,可也不能算下菜!总算看得过眼,说得过嘴,好歹给连长圆了脸。”李成孝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之后,心说:“有凉菜还得搞上个热的嘛!人家是朝鲜客人,不能慢待啊。”便小菜刀一抄,钻了防空洞,从慰问团送的那块冻肉上片下了半斤,拿回炒了。这才两手一托,端到崔家。

    好新鲜的菜!崔家老小一口称赞。郭铁、林杨也觉惊奇别说好吃赖吃,就看老李搞得多象!崔兴夹起一筷子“苦里红”,填进嘴里嚼了嚼,顺顺嘴儿问道:“老同志!这酸掉下巴,辣冒眼珠子的菜,叫个什么名堂呀?”

    李成孝一听这话,心里犯疑了,看这位首长穿一身朝鲜人民军军官制服,说一口好中国话呀!再说,有多亲!一点也不外道。他也就不隔心了,立正着笑吟吟地回答说:“这叫凉拌穷杂烩。不瞒首长说,这几天我们连穷得一滴嗒油也没有,……”

    郭铁逗趣地批驳着说:“你咋走是穷字儿不离嘴?怎么没油?这鱼头上不是油?”

    崔兴咽下口酒说:“人家老同志说的是真话。战争年月,支前任务那么重,你们还能摊着多少油水!志愿军同志艰苦呵!”

    崔兴见这位老炊事员这样风趣而又憨厚,心里着实敬佩,便斟满一大杯酒,双手捧到李成孝嘴边上,说:“来!老同志。为了感谢你,干一杯!”

    李成孝先是谦辞道谢,看连长点头示意,这才不客气地一仰脖儿干了。咂咂嘴,品品滋味,就笑吟吟地走了。李成孝酒量很小,顶脖儿二两,但是爱喝,酒兴蛮大。这一大杯下肚,可把他喝乐和了。回到厨房,他就自编自唱起河南梆子调来:“今日这杯酒,意思不一般,中朝兄弟相会呀,崔家大团圆!帝国主义欠的血债呀!要它用血来还哪呵哟……”

    无名里的乡亲们,听到吉顺老人家的儿子回家了,一时云集到崔家。男女老少满院子地来贺喜,好不热闹。朝鲜人民是欢乐的民族,勇敢活泼是他们的天性,兴起必歌,有歌必舞。崔兴一时兴起,顺手从炕上抱起小侄儿,便高亢地唱起来了。吉顺大爷把长鼓也拿了出来,一旁伴奏着。这一唱,唱得满院子的男女老少翩翩起舞。他们曳裙掠袖,两足蹈风。若俯若仰,若前若后。一忽儿雁阵成行,一忽儿穿梭织锦。有的高兴得脚跟直跺地,浑身乱动弹,又甩裙子又抖腕子。《桔梗谣》《春耕谣》,左一个右一个地唱慢一阵紧一阵地舞。崔兴一手拉郭铁,一手拉林杨,索兴跳进院子当央舞群里去,姑娘嫂子围起了他们,憋得郭、林二人舞又不会,逃又不得,只好跟着乱比划了一阵。这时吉顺大爷和大娘两位老人,满脸欢笑,两眼潮湿的也对舞起来。康实嫂一见卢卿在墙背影偷看热闹,从院外把她拉了进来,两人手拉手地舞。小东淑跟在妈妈阿姨们身边,正在学着大人舞姿,冷不防也被新来的伯伯举起来,搂在怀里舞进人群里去了。李成孝没有露面,他歪着个红堂堂的脸远远地站在伙房门口,美滋滋地笑,手里头拿着个洋铁桶,搁饭勺子敲着鼓点,没板没眼的,为歌舞伴奏着。

    在这舞群里,有失去了儿子的母亲,有失去了丈夫的阿嫂。但是,战争无法强迫她们悲伤,无法强制她们不歌不舞。它永远也征服不了这民族特有的勇敢而欢乐的天性!革命的乐观主义,是任何敌人也摧不垮的!

    一批敌机从天空飞来,歌声淹没了马达声。炸弹在什么地方爆炸了,欢笑压过了轰鸣。

    崔兴面对着自己的家园,面对着家园里的父老兄弟姊妹,感慨很深。他一头仰在炕上,皱起眉头,想了很多很多。这是多壮丽的河山,多动听的歌声,多美妙的舞蹈!在战争年月,每当他唱完了歌,跳罢了舞,总是要激起一种悲愤的心情。也总是在这种时刻,越是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朝鲜儿女们正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正在金日成将军的领导下,保卫这几千年古老民族的锦绣山河和绚丽多彩的文化,为子孙万代创造着未来。但是,帝国主义把战争强加在他们的头上,妄图要征服朝鲜民族。这是万万不能允许的!

    郭铁问他为什么怏怏不快?崔兴笑笑没作回答。他不愿意让中国同志分担痛苦。只是说因多喝了几杯,腰眼上伤疤有点痛。

    郭铁感到奇怪地问:“怎么?长津湖那伤,不是在锁子骨下头吗?”

    崔兴指点着说:“肩上这块是小日本鬼子的账,这是在长白山的纪念。腰上这块是炸弹崩的,不到半年,再加上锁子骨这块,是美国佬和李承晚的账。我这个人成了账本子啦!”

    林杨在一旁感叹地说:“是一本帐,也是一本功劳簿子呀!你为了我们中国人民流过血呀!”

    崔兴说:“你们过江来抗美援朝,不也是支援我们,为我们朝鲜流过血吗?”

    郭铁忙接过去说:“反对帝国主义的侵略,是我们的共同任务。要说支援,是互相支援。而且战争是在朝鲜土地上打的呀!你们在金日成将军的领导下,战斗在第一线,首先是你们援助了我们。我们两国唇齿相依,休戚与共。我们过去是并肩战斗,现在是并肩战斗,将来……”

    “将来也要并肩战斗!”崔兴坐起来,激动地说。接着又愤愤地一击掌说:“要是谁敢侵犯中国,金日成将军一个号召,我崔兴头发白了也要过江去尽自已一分力量!中朝兄弟就是要永远肩并肩战斗!”

    郭铁更是兴奋,忙接过去说:“对呀,中朝就是一家,就是兄弟!全世界穷兄弟都是一个苦娘生的。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把旧世界打它个落花流水!革命就要革旧世界的命!等着瞧吧!总有那么一天,天下五大洲都姓共!”

    郭铁的几句话,一下子就把个崔兴说得活跃起来。鸭绿江呵!你虽是中朝两国的界河,但你紧紧地把中朝革命的兄弟联系在一起!你隔不住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感情,他们的来往。他们是兄弟,是亲戚,是唇齿相依的邻邦。任何邪恶势力,也休想把他们分开!

    两国战友谈了过去谈了未来,痛痛快快地抒发了内心的革命感情。

    崔兴的战马,在槽头咴儿咴儿直叫。他这才想起应该归队了,便急忙拜别父母,告别战友,跃身上马。

    郭铁撵着这位英姿勃勃的朝鲜战友,在马后放声高喊:“老崔!你要顶住!你们能一手遮天,我们就能一手盖地!”

    崔兴马上回头扬手,应道:“你放心吧!你头上那块天塌不下来就是!……”

    马蹄声中,烟尘滚滚,那匹铁青战马驮着朝鲜英雄,迎着远山白雪,落日红霞,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