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定时对定时 十四

    约在天明前四点左右,指挥所通知郭铁说,由于北段二十五公里线路被炸,眼下难得抢通,最后十八列车,要在天明前才可通过无名川。郭铁把部队打发回驻地,抓紧休息,迎接新的战斗。

    按执勤顺序,本应由六班执行天明前后的巡道任务。郭铁感到部队太疲劳了,便确定把李文、刘喜留下,由他亲自带领执行第一班巡道勤务,要吴兴良天明后带人来替换他们。

    连长郭铁腰掖那把大螺丝搬子,李文手使班长那把大钉锤,刘喜提上他那根大撬棍,上桥了。

    江对岸,山峦间,不时地升起一颗颗的信号弹。远远望去象是一只只萤火虫,贼溜溜地在丛林里飞起。

    郭铁领着两个战士,仔细地巡视着敌情,仔细地检验着每一段桥面,拧紧每一颗螺丝。为了不致遭到敌特破坏,造成事故,他又领上两个战士,特意穿过山洞专门检查了山洞里一节节钢轨的安全状况。因为这是最易遭受敌特破坏的区间。当他们刚刚从漆黑的山洞里返回,快要接近桥头的时候,忽听大桥腹部下面有人呼喊。这声音不同寻常,象是在格斗。

    郭铁立刻带领两个战士飞跑上桥头。呼喊声刚刚消逝,就见一个黑影一闪,活是一只猎急了的灰狼,夹起尾巴奔向公路。后面一人猛追。

    还是刘喜眼尖,叫道:“后头的是阿爸吉!”说话就要迈脚,郭铁拦住。他细认那人,从身形上看,确是吉顺老人。老人家好利索的腿脚,眼见得脚跟脚地追上了那黑影。那黑影跑不脱只好回身应战。两个人在稻田里格斗起来。月光中,但见吉顺老人那把板斧银光闪闪,上下翻飞。杀得敌人真可说是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那人正待抽身逃走,好个吉顺老人,手起斧落,那家伙便翻身栽倒。可是他还没有死,又见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拼命往前跑。桥头郭铁顺李文手中抓过步枪,摆好跪射姿式死死地瞄住了目标。只听叭的一声枪响,敌人应声而倒。

    吉顺老人收住板斧,回身望着桥头。就听他哈哈一阵大笑,扬着手中板斧,高声喝彩道:“好枪法!”赞罢,就直奔桥头大踏步走来。郭铁三人也急着下桥迎了上去。吉顺老人老远就嚷:“连长!我一听那枪,就准知是你!”说话问,他们在桥下会面了。吉顺大爷滚了一身雪泥,白鬓角下挂着汗珠卷起两个袖头子,一手将须,一手提斧,气喘吁吁地回手指着那块稻田大骂:“那个民族败类,本应早死。要是我那一斧子砍正当,我早就劈了他,你不就节省了一粒子弹?”老人家说着,随即一斧砍在垛子的一根枕木上,拔出斧子,指点道:“你瞧!这一斧子下去能有他的狗命?”郭铁一看,枕木上的斧印老深老深。

    郭铁赞叹道:“阿爸吉,你到底是位朝鲜老英雄呀!……”

    吉顺老人摆摆手,道:“嗐!说不上那话。要说英雄还得算你,你那一枪好准呀!”接着老人家顺腰间取下一个物件,轻蔑地说:“连长,你瞧瞧!就凭那败类的这般兵器,哪是我这把斧子的对手?我不宰了他?”老人家边说边把那物件递给连长。

    郭铁上眼一看,原来是一把没了牙的破旧螺丝搬子。情况证实,那个家伙定是地面搞破坏活动的特务无疑了。

    这个物件,使郭铁警惕地望望大桥。他马上决定李文和刘喜两人留在桥下搜索,看看有无隐藏的特务;自己便急匆匆地上了桥,着手检查桥面。

    郭铁赶忙亮开手电,从南向北一节钢轨一节钢轨细心地检查着对头处的夹板和螺丝。检查到大桥腹部的时候,郭铁大吃一惊,停住了脚步。在这里突然发现夹板离开钢轨,四颗大螺丝踪影皆无。只剩螺丝杆虚插在那里。这是敌特一时慌了手脚,没能干彻底。郭铁立刻喊来桥下的两个战士,满桥满地寻找。吉顺老人也帮着找。黑灯瞎火的,上哪里去寻摸两颗小小的螺丝呀!他们好象听到老班长的声音:“缺一颗螺丝钉,火车也过不去呀!”李文和刘喜不约而同地各自顺衣袋里摸出老班长给他们留下的纪念品——一颗螺丝,赶快拧在夹板上。但是两颗螺丝只能顶住一头,另一头又怎么办?

    呜,一声震心的汽笛叫。火车从线路拐弯处开了过来。不是一列,而是一列接一列。

    “不好!十八列车上来了!”郭铁暗自叫苦,心俘俘地乱跳。时间不允许他迟疑,他命令李文立即鸣枪,叫司机停车。

    “叭!叭!叭!”当空就是三枪脆响。

    司机误认为空袭警报。在这一马平川地带,大桥就在眼前,倘或暴露目标,打坏车头,报损大桥,如何得了?他们哪敢停车!马力加得更足,车开得更快了!

    微明里,第一列火车从一个小黑点子,迅速地扩大成为一个庞然大物,飞奔大桥,迎而扑来。

    “怎么办?”郭铁一时没了主意,急得他接着那把大螺丝搬子,干跺跺脚。

    情况紧急呵!眼睁睁那半座山般的火车头拖着长长的列车,开上北桥头了。又是一声好撕心的汽笛叫!

    过桥鸣笛这是火车司机的老规矩。往常这一声汽笛,能把郭铁叫得心里开花;这会儿,竟把他叫得浑身发麻。象是一顺炸弹撂在他的头顶心上爆炸了。

    “怎么办?糟糕透啦,……”郭铁急得一把把地抓着那只斜挎着的驳壳枪匣子;抓住松开,松开再抓住,就象要把他的那支驳壳枪抽出来,当作螺丝钉使用。他暗中叫着自己的名字:“郭铁呀!你就眼睁睁地看着火车翻下桥去吗?”不翻下去,又该怎么办?火车越来越近了。刘喜、李文双枪爆响。越响火车开得越快。不行!这明明是火上浇油。两个战士无奈,便拼命地朝着火车头吼叫:“停车呀!”停车呀!”……

    这声声呼喊,在疾风呼啸声中,在震耳欲聋的车轮声中,微弱得连他们自己也听不见,能中什么用?

    “嗯!”郭铁焦躁地瞧着手中的那把大搬子,注视着那锥子尾,忽然心里一亮。他再也没容考虑别的,立刻就是一个翻身,滚过钢轨,顺桥面跳上枕木垛横头,把搬子尖往夹板眼里一插:正好。怎么能不正好呢?当年老班长就是为的能够顺手调整轨距,才发明这个尖把子的。

    “好呵!我郭铁当它个活螺丝钉使唤!把火车扛过去!”

    好个郭铁!他牙一咬,心一横,决心不顾一切地要冒这个天大的危险!顶得住吗?郭铁用党性回答了这个问题:“能顶住!共产党员什么都应该顶得住!不能动摇!”这位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郭铁,就要这样地对党负责,对朝鲜和祖国负责,对世界人民负责,对九连的集体荣誉负责,把十八列火车扛过桥去!高度的革命责任感,使他心坚胆壮,使他顶天立地。他站牢脚跟,两臂分架在两棵压梁木头上,把搬子嘴扛在肩窝里,两只大手象两把虎头钳子,狠狠地咬住搬子杆,两腿八字绷直,全身猛往里压。郭铁—这颗活的螺丝钉就这样牢牢地拧在钢轨上,拧在大桥上,拧在革命最关键的地方了。

    “你就来吧!”郭铁坚定地甩过脸来,虎视耽耽地直瞪着迎面开来的列车庞大的机车,闷足一口大气,牵引着满载坦克、大炮的几十节平板车皮,乌龙般地向郭铁头顶爬过来了。谁知道这是一列多重的车!没到跟前就压迫得钢轨在枕木上直蹦,两根轨头缝上下交错着。插进钢轨、夹板眼里去的搬子尖,在剧烈的震动下,一次次地要往外退,说不定一眨眼的工夫,就兴许被挤出螺丝杆眼,把整列车翻下二十五公尺高的大桥。情况越是紧急,郭铁的膂力就越是大得出奇。他要把浑身的膂力,一时都运用到革命最需要的部位上来。只见他膀子一晃,两手用力一压,说声:“我叫你动弹!”那搬子尖把夹板钢轨别得嘎吱一声,硬把两个轨头别平了,稳住了。搬子尖牢实地穿在眼里。人,象一根螺丝钉,拧在那里,一动不动。

    眨眼之间,巨大的车轮,一个个飞过郭铁的头顶,一列列车追尾地飞过他的头顶。车轮卷着刚硬的疾风,呜呜怪叫着,象天塌,象地裂,象山崩,象海啸,象无数颗重磅的炸弹在他头顶心上,轰轰地爆炸着。郭铁的耳朵震聋了,脑子震麻了,两腿酸溜溜地乱颤。人象是要四分五裂了。机车底下的排汽管子,突哧突哧喷了他满脸满手的热水星子,烫得他皮肤焦痛。车皮底角的一个扶梯,刷地抓走了他的帽子,被疾风卷下桥去。

    这一切一切,都不能动摇一个无产阶级战士的意志、一个共产党员的忠诚。郭铁把头一低,咬紧了牙关,闭上了眼睛。

    快!快快地开呀!

    这是第几列了?还有几列呀?

    郭铁的心,几次地涌上喉咙,又几次地咽了下去。汗,顺发根,顺眉毛,顺鼻梁骨,顺耳轮,飘泼似地哗哗往下淌,咸渍渍地往嘴里灌,往肚里咽。

    这光景,急坏了也气坏了桥下的吉顺老人。此时此刻,老英雄是无用武之地了。恨得他提着板斧,返转身来,到得那块稻田里,又把那死特务狠狠地踢了一脚。这才又回到桥下,急切切地仰望着桥上的郭铁。

    半个小时以后,郭铁浑身象是扎进几百根钠针,差不多是所有的器官,都失去了知觉,只有他那颗顽强的心在激烈地跳着。

    天快明了。吴兴良带领两个战士来接连长他们的班。一到桥头,就见李文、刘喜向他跑来。吴兴良一见两个战士那股慌张劲,就赶忙迎上前问道,“连长呢?”

    李文满脸是汗的收住脚步,抬手向大桥腹部的垛子顶上一指,说:“看!连长就在那儿!”

    在战士们眼里那不仅是他们的连长,而且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正站在斗争最前线,向着时间的高峰,一马当先地在冲杀。吴兴良率领战士们跑了过去。

    列车冲破了黎明前的黑暗,东方天际现出了鱼肚白。不知过了几列车了,一架敌机突然来袭。它从大山背后低空跟踪列车,追尾扫射过来。火车加快了速度,和敌机赛跑。因敌机超低空飞行,高射炮几乎是横射过来。

    火车在跑,敌机在追,高射炮在迎头痛击,郭铁的心在跳。子弹在郭铁左右嗖嗖地飞落,打在桥梁上,枕木上,啪啪啪地响。

    火车司机们!当你们开着祖国的列车,通过无名川大桥,向着前线奔驰的时候,你们是否知道曾经把十八列重车,开上了英雄的肩膀!

    坦克手们!当你们驾驶着祖国的雄狮冲向敌群,吓破敌胆的时候,你们可曾感觉到有一位胆大心红的英雄,扛着坦克履带前进!

    吴兴良怒视着那架骄横的单机,心头火起,顺肩摘下他那支冲锋枪,哗哗哗迎空就是一梭子弹。那飞贼哀叫一声,登时烈火焚身,撞上妙香山壁炸了。正经此地的火车司机伸出头来,眼见这位战士用冲锋枪打下那架敌机,不禁暴叫一声,“好呵!”火车伴着司机那哈哈的大笑声,开上大桥,闯进山洞。

    忽然李文手指桥北一声惊叫:“排长!后头那列车着火啦!”吴兴良扭头顺大桥往北一望,眼见后续列车尾部的一节车皮被打起火了。车身冒着白烟奔大桥开来。凭着老战士的眼力,一看就知这是一节弹药车。就听李文喊道,“排长!我去摘钩!你配合我一下,我一上车你就赶快跟司机打手势,叫他紫急减速,……”李文话没说完,人就迎着桥北列车上去了。

    “李文!你要小心!要完成任务!”吴兴良追到桥头朝李文背影喊。李文什么也没听见。他眨眼之间就飞上了桥北路基,飞向火红的列车。车皮里被烧炸了的子弹、炮弹,砰砰叭叭,四下横飞。李文,这个老铁路联结工人的儿子,自幼就跟着父亲看惯了火车,摸惯了火车。这时光,李文顶着迎面打来的火流子,敏捷地一手抓住例数第二节车皮的扶梯,纵身一跃而上。

    吴兴良一看李文上去了,立刻向司机打出紧急刹车的手势,并大喊:“刹车!”微明里,司机们看得清清楚楚的,以为大桥出了问题,便赶忙刹了车。就听整列车在一长串刺耳钻心的金属擦撞声中,当啷啷一阵好响,随着车速慢了下来。

    李文早已探过身子,伸出他的右手,向着车钩提杆一把抓去。谁料到手刚往铁杆上一沾,就吱啦烫得满手是泡。铁杆烧得滚热呵!可是李文伸出的手并没有缩回来,坚持把挂钩摘开了。那节喷火的车皮,落在了后头。还没等李文跳下车来,列车就开上了高高的大桥,他只好随着列车过桥了。车到郭铁头顶上,李文满心激动满脸笑地大喊:”连长!我在这儿!”郭铁仰脸笑笑。车到桥南,李文才一纵身蹦下车来。

    桥北,落后的车皮仍然没有停止滑行。它满身喷着烈火,扬射着子弹,滚向大桥。从车速看,这节车皮将要停在桥顶上焚烧起来。这不仅要阻塞后续列车通过,而且要烧毁桥身。

    小战士刘喜,面对着滚来的火堂堂的车皮,把手中的那根八角大撬棍一横,说声:“排长!我去撬翻它!”吴兴良回望一眼刘喜,没有点头。在需要献身的紧要关头,作为代理排长应该自告奋勇。他一把夺过刘喜手中的撬棍,飞身上去了。

    刘喜了解排长的脾气,硬劲一上来,任你是谁也别想拦住他。可是自己作为战士,又怎肯眼见排长冒着生命危险而不行动呢?刘喜随后追上去了。就见这个小战士一个箭步蹿到排长身后,飞起扫荡腿,把正在飞跑着的排长,扫翻在地。上去一把夺回大撬棍,噌噌噌跑上了路基。

    火红的车皮飞滑过来了。刘喜把大撬棍的一头横着往钢轨背上一放,岔开双脚,半蹲下身子,两手把牢两眼瞪视着滑行过来的车皮,准备上了。

    到了!车向他扑来,火向他扑来,弹片向他扑来。由于那节车皮滑行过猛,前轮差点把撬棍辗飞。老班长、指导员、班长、连长的英雄形象,一个个地出现在刘喜的眼前:“不能松手!”一刹那间,小战士刘喜憋足一口气,两手狠压撬棍,车轮起空了;小战士刘喜也起空了,被大撬棍挑掀下路基。就听轰隆一声,着火的车皮,在北桥头十几公尺的地方,翻下了高高的路基。咚咚、叭叭,炮弹、子弹好一阵炸响,浓烟喷起老高。

    后续列车又飞了过来。十八列车全过桥了。

    要说好强,刘喜是全连最拔尖的一名战士,要论力气,他可是最小的一个同志了。火车翻了,刘喜也浑身软了,连那根大撬棍都快提不动了。吴兴良眼见刘喜这个小战士能有这大的勇气,这大的膂力,这好的风格,心里喜欢得开了花:六班个个是老虎呵!他欢笑着飞跑上去,把刘喜从地上拉了起来,一把抓住刘喜的肩头,兴奋得摇了摇,嘿嘿儿直乐,赞不绝口地说:“好个刘喜同志呀!你可真是六班的小老虎哇!你又干了件大事呀!”

    刘喜挥挥汗水,摇摇头笑了。

    “伤着哪儿没有?”吴兴良打量着刘喜关切地问道。刘喜道:“没!兴许把脸燎几个小泡泡。”吴兴良这才注意到,在刘喜的脸上隆起一堆堆白浆点子,连眉毛、睫毛都燎光了,但未伤着要害部位。吴兴良这才放心了,便拉上刘喜说:“走!俺们看看连长去!”李文也从桥南跑了过来无名川黎明了。

    连长郭铁手握那把乌黑油亮的大螺丝搬子,面对东方,放眼世界,英姿焕发地挺立着。忽而北望祖国,忽而南望开城前线,他在想些什么呢?

    郭铁见几个战士顺大桥南北向他聚集拢来,便笑迎着他们问明情况后,这才关心地瞧瞧刘喜的脸,摸摸李文的手,脸上浮起感激的微笑,重重地点了点头,向战士们表达了无声的赞佩:这是些多好的同志呀!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英雄!

    战士们也在热情地围着连长,问长问短的。李文说:“连长呵!看你手上的虎口都红肿喽!”刘喜说:“连长呵!你太累啦,赶快回去休息休息吧!”独独吴兴良的话个别。他眼望着连长的手,嘿嘿儿地好乐,说:“连长呵!这回俺算服了你那腕子咧!得得!往后呀不用再豁了,俺认输就是!”

    郭铁重重地吁了口大气,说:“算了算了!这哪是我的腕子问题呀!没有老班长留下的两颗螺丝和这把大搬子,我的腕子就算是铁打的,又能有什么作为呀!”连长这话象是说给自己又象是说给战士们听的。他拿手掂量掂量那把大搬子,真是无限感慨!这是老班长的心血呀!几个小时之前,这把大搬子的主人,还在不顾个人安危,在血火里把它搜寻到手,交给连队保存。老班长不在了,可是老班长的精神,老班长的这把搬子,起了多大的作用呵!郭铁拿指头把搬子弹得当当地响,添了一句,说:“你们听听这响声,这是块多好的钢呀!我们连要把它一代代地传下去,让老班长永远活在同志们的心中!”战士们严肃地点点头。

    吉顺老人眼见无名川发生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真是惊喜交集:“世上竟有这等人,这等事!毛主席教育出来的人,个顶个的都是不怕苦、不怕死的英雄呵!……”这位朝鲜老英雄浑身是劲地走上桥头,走近他们,满心感激满脸笑,紧紧地接住中国亲人们,是话说不出来。

    在此时此地,中国战士们,更加感到这位朝鲜老人是那么可亲可敬呵!要是没有这位朝鲜老哨兵夜夜守桥,及时发现了那狗特务,并且消灭了他,无名川将会出现怎样的情景呵!郭铁紧紧抱住老英雄,也是是话说不出来。

    金光四射的一轮红日,缓缓地升上妙香山兄弟峰顶。在无名川这块焦糊的土地上,在清川江这雪白的冰面上,在大桥全身,深深地喷染上一层火红,光华耀眼。中朝两国英雄们,肩并肩地伫望着东方红色的天际,容光焕发地凝笑着,共同迎接着无名川这有史以来第一个不寻常的黎明。他们在万道霞光中,和妙香山,和清川江,和无名谷,和无名川大桥,铜铸般的浑然一体;向着新的年度,向着战争向着大洋彼岸的“钢铁大王”们,傲然挺立着,迎接着新的战斗。这意境绝象是一位油画家为了写下这段革命斗争历史,特意地为子孙万代绘出的一幅不朽的杰作——无名川第一百零一个壮丽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