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发现——生活的隐踪 六 夜半凶影

    刑警队长一回到小红楼,就把一组的侦察员都找到自己的办公室,听了一下汇报,没有什么使他兴奋的情况。因此,他就把老马今天下午开始调查的那个大高个子的事安排了一下,又找来三组的雷阳,他从一个文件柜里取出三份档案交给雷阳,雷阳逐一看过后,知道这是周大文、谢祥生和周妻的履历表和其他档案材料。

    刑警队长说:“你搞三批人,分别把他们的历史情况摸一摸,文化大革命时期算个重点。周大文的档案材料反映出他在文化大革命前几年就有利用职权倒卖物资,从中渔利的问题,是和别人合伙搞的,别人是些什么人?要弄个水落石出。”

    刑警队长给法医打了电话,让他来一趟。正在这时,老马和丁辉回来了。

    法医宋迪推门进来了。

    老马兴冲冲地说:“看来此事大有奥妙!”他扯着一种颇为得意的戏腔。

    丁辉说:“我们把出事那天晚上在班上的人都找齐了,大家互相启发,又凑出来一些情况,有个下班的服务员正好和那两个客人一块走出去的,她看见这两个人在饭店门口分了手,穿黑衬衣的往花市大街的方向走了。那个大个子走在这个服务员的前面。在离饭店大门有二十多米的地方,上了树荫里停车道上的一辆小汽车,沿着广场马路向西去了。”

    刑警队长搓着双手,有些按捺不住。

    “特别有意思的是,那个服务员听见了他们交谈的一段话。”老马兴奋地对刑警队长点了点头:“在大门口,那两个人分别时,穿黑衣报的人很得意地说‘你能治住那个独拐子,我就出苦海了。你不在意我那些话吧?其实我是给逼急了,不得不拉下脸皮求你呀。’那个大个子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来和他握一握就走了。”

    “又是独拐子!和周大文送客回来时说的是一件事儿。”丁辉说:

    “这个独拐子在整他?是不是他们的新任局长王进文呢?这个独臂人是把周大文弄得很苦,是他吗?”刑警队长说,“假如是他,那么,看情况这个大个子是能够帮助周大文的人了,这倒是缩小了范围。对了,你们坐啊!你们都坐下。”

    法医喜欢坐刑警队长的床,老马仍坐在窗前,丁辉照旧坐在折叠椅子上。

    刑警队长对宋迪说:“周大文胃里的鹌鹑,你有把握没搞错吗?”

    宋迪说:“那是经过最新的技术方法鉴定的,他胃里的碎骨头现在还保存着,随时可以复查。”

    “那你就带上几个人去周大文家查查看,鹌鹁会不会是在他家里收拾的?他家有个垃圾桶,垃圾都还在。你是认识那种秃尾巴肥鸟长什么毛的。”

    “就这个事儿?”宋迪有点莫明其抄地看着他。

    “这个事儿还不小呢,回头老马跟你详细地谈谈,你也告诉告诉他,你是怎么认定鹌鹑骨头的,他对你的鉴定有点半信半疑。”

    “怀疑倒不少。”宋迪推了推眼镜,站起来扫了老马一眼,“哎!谁去呀?老家伙。”

    “你喜欢谁去就谁去,有几个人在楼下呢!”老马乐哈哈地说。

    宋迪出去了,丁辉也站起来,他忽然想起有个电话要打。

    “看来,我晚上得去访问一下外贸局长了,哦……他的地址。”刑警队长从笔记本中翻出外贸局长的地址。

    这天晚上,刑警队长准备离开小红楼的时候,他在值班室接了个电话。丁辉在电话里很兴奋地说:“那个惯犯‘老黑头’今天露头了。”

    “哦!”刑警队长和这个神出鬼没的惯犯,打交道已经有好几年了。不料今天这家伙撞到了分局长的手里,他有点意外,“你是怎么搞到消息的?”

    “很偶然,我们刑侦科的一个人混进去的那个窝和他有联系。消息是从那儿来的,今晚十一点他们要抢齿轮广旁边的洒店金库。你怎么样?”

    “当然要去!指挥点在哪儿?”

    “马店大街二十八号,估计一点钟左右你就能和那个老冤家见面了。”

    “见面再说。”

    “好!再见!”

    挂了电话,刑警队长返回楼上宿舍,从抽屉里把左轮手枪拿出来揣在裤兜里,又在皮带上挂了那支五九式。然后下搂,叫上郭同武,两人各骑一辆双轮摩托出了院子,直奔外贸局长家去。

    外贸局长住在城北的教育科研区,刑警队长找到他的住-处时,还以为地址写错了。这是一幢很简陋的宿舍楼。又窄又黑的过道,墙壁剥落。他们找到了门牌号,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文静的女学生,她站在门口问:“您找谁呀!”

    “局长在这儿住吗了”刑警队长问。

    “是啊!您找他?”

    “对。”

    “请进吧。他还没有回来,你们等一会儿吧!”

    女学生把他们让进里面。里面是一个大间和一个小套间,还有个小厨房,在走道的一角有个下面有百叶窗的小门,刑警队长推测,那是卫生间。

    房间里相当拥挤,家俱的摆设充分利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空间。小套间里,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张单人床。窗前还有一张双层床,中间拉着一根铁丝,挂着帘子,看来是住子女的。

    女学生打开两把折叠椅请他们坐下,又端来了两杯水。刑警队长发现,这个房间里的桌椅全是折叠式的,不禁感叹地说:“这里好挤啊!你是王局长的女儿?”

    “嗯。”女学生回答。

    “外贸局不是盖了不少房子嘛,你们怎么没搬?”

    “有什么稀奇的?我爸爸不乐意嘛。爸爸说,等局里职工每家都达到住房标准了,那时再搬。”

    “哦!你们都快成家了。”郭同武说。

    “那有什么。”女学生脸一红,瞥了郭同武一眼说,“爸爸就是这么说的,等我们一走,他们俩也就不用搬了。”

    “你爸爸真够可以的。”刑警队长说。

    “这没什么,我们在干校那些年,每个人就一张铺板大的地方。刚开始很不习惯呐,久了也就好了。”

    “可这是回城了。”

    “回来是干工作的,要是享福,他就不挑这份工作干了。一天到晚忙得要死,还有人背地里捣鬼骂人,拆他的台。”

    刑警队长感到房间里很热,就把桌上的小电扇打开,拿起茶杯呷了一口,那是冰凉的酸梅汁。

    从王局长家里出来时已经足满天星斗、夜深人静了。和局长谈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刑警队长的感觉基本和事实吻合,王局长就是使周大文日子难过的“独拐子”,这一点他现在深信不疑。但是,说到有谁能使王局长在周大文面前失去作用,这个爽快泼辣的独臂人却百般思索不得其解,他是市委几名书记、主任一致同意调来的,除了市一级干部,谁又能限制得了他呢?莫非是使用别的手段?这一点他还从来没有想过。

    刑警队长今晚上这个印象更深了,周大文肯定有一个可以求助的保护人。“这个人和周大文是什么关系呢?他情愿为了这个‘关系学家’的利益去和实力人物王进文作对?想必他们之间有着某种利害关系。”刑警队长思忖着,“杀人动机离不开利害关系的实质,蓄意谋杀就是这条规律。”

    “看来,解开这层关系的谜,便可以掌握开锁的钥匙了。”刑警队长这样想着。在火车站附近的滨河大街上,他把开得飞快的摩托车忽然停了下来,对后面赶到的郭同武说,“你先回去吧!我到老丁那里去一趟。”

    “你去马店大街二十八号?”

    “嗯。”

    “我跟你一块儿走吧!”

    “算了。这几天你几乎没有怎么休息。”

    “你这就说错了。”

    “说错了?谁的情况我不知道?你每天才睡四个小时。不行,这样以后干不干啦!”

    说完,刑警队长的摩托车吼了一声,飞驰而去。郭同武无可奈何地向回驶去。

    市区的最东边是一条从北向南的铁道线,好似天然的分界线。过了铁道再向东南,便是工业区,这是温水河的下游段,那里矗立着巨大的工厂企业。现在是夜晚,这个喧闹的区域变得宁静下来。

    刑警队长过了铁道,进入了工厂区。摩托车在路上颠簸着,路旁的房屋越来越密集。马店大街是靠近城外的地段,地形较复杂,有一些工厂和居民区,还有不少施工工地。二十八号是地段的一个门诊所。刑警队长来到门口,看看手表已是十一点四十分。他走进门诊所时,看见丁辉坐在电话机旁。分局的另外几个人在低声交谈着。

    刑警队长问:“小酒铺在哪儿?”

    “穿过后面这条小胡同,沿着水沟往前走,过了小桥就是;小矫旁边的院子是个埋伏点儿,现在还没交手。”

    “我过去看看。”

    “可别用车,那家伙精得很。”

    “车放在门口了。”

    “从这儿走。”丁辉把刑警队长带到院子的后门。

    刑警队长出了门,顺着小胡同走去。静静的胡同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有的路灯已经坏了,昏暗的长胡同里相当黑。刑警队长双手插在裤兜里向前走着,他感到头上的空间里有什么东西飞掠而过,好象是蝙蝠,又象是飞蛾。出了胡同还要经过一段黑黝黝的施工工地,然后才是那条废水沟。刑警队长选择了一下道路,从工地的砖垛旁边插近道走过去。地上有一些术板、砖块,他很留意地走着。两旁的脚手架黑乎乎地矗立着。有的绳索和木条在夜风吹动下发出声响。月亮被云彩遮住了,周围格外黑。刑警队长忽然后悔起来,没有在丁辉那儿拿个手电筒。

    他正在向前走着,蓦地,一条绳索把他的脖子勒住,耳边一个低沉粗哑的声音:“别吭声。”刑警队长的心陡地一沉。他的手刚抓枪,只觉得背后一把利刃刺痛了他。那声威胁说:“别动!”他被人劫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没有一次他当场抗拒暴力,然而,也没有一次罪犯能够逃脱他的手心。

    “走!”他被人推了一把。走了没多远就进了砖垛的窄胡同,前面有个黑黝黝的防空洞洞口,他被逼着沿台阶一步步往里走。他从脚步声判断出身后面是两个人。

    他们。下了十几步台阶,忽然跟前一亮,后面的人掀亮了手电筒,他看见前面有个铁皮门,锁已被砸开,挂在门鼻上。推开铁门,前面还是往下延伸的台阶。他们一步步地继续往下走,迎面潮气扑来,阴冷中夹杂着一股霉味儿。台阶下面是五米宽的巷道,两边的墙壁上有电缆、有灯头,还有几个房间。在几个门之间有一个小屋子,可以看见里面的井眼。

    刑警队长的肩膀被人抓住,他停了下来。一会儿,眼睛上被人死死地蒙上一块黑布。阴冷的潮气向人袭来,绐他一种不祥之兆。

    “身上有多少钱?”一个声音问。

    “大概有五十块左右。”刑警队长回答。他的手腕被两只手一抬,手表就没有了。现在有两只手在掏他的上衣品袋。而那柄利刃还紧紧地顶在他的后背,由于衣服太薄,后背己被划破了皮,火辣辣被发痛。这时,他最担心的是证件在衬衣口袋里,可千万别给他们翻着。接着,又翻他的左裤兜,取出钱包,翻着里面的钞票。当手伸到右边裤兜时,正好碰着了他皮带上的手枪。那只手蓦地抖动了一下,一把撩起他的上衣,去拔他的枪。这时陈忠平一个后飞腿狠狠地把那个人踢开,自己却一头碰在墙上,头“嗡”地一声炸晌,跟前金花四射,就在这一瞬间,他准备承受那致命的一刀。因为眼睛还蒙着,要掏枪、射击是不可能的。

    在这生死攸关的危急关头,他忽然觉得身后发生了凶狠的格斗,拳脚交加,气喘吁吁,夹着偶尔的惨叫,仿佛他们自相残杀起来,再一听,是三个人的声音。

    刑警队长蹲下身子拼命地撕扯眼睛上的蒙布,他被人一脚踢倒在地上,又绊倒了另一个人。蒙布终于扯掉了。他双目昏花,眼前漆黑。他紧靠在墙角,竭力想看清这黑睹中混战的情形。但是,只听见凶狠激烈的格斗声,却看不见人影,看来手电筒给摔坏了。

    这时,黑暗中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喊道:“快!快上去。”接着就是一阵踉跄远去的脚步声;刑警队长身旁还有一个喘息的声音。

    刑警队长握着左轮手轮,对着那个声音的方向问道:“你是谁?”

    “救你的人”那人边气喘吁吁地回答边。“卡巴卡巴”地打着打火机。火苗出现了。刑警队长看见他面前坐着一个人。同时,还看见墙角下的手电筒,捡起来一看,玻璃和灯泡都碎了,他拧开后面的盖子,见有备用灯泡。连忙换上,手电筒亮了。他看见那个人被打得很厉害,脸肿皮青。

    刑警队长端详着他,猛然感到非常面熟:“哎!你是?”

    “邓光。”那人喊了一声。

    “啊!是你呀!”刑警队长喜出望外,一把抓住老同学的膀子,使劲儿地援晃着说:“你救了我!”

    “那是你的命大,赶巧了。”邓光乐哈哈地说,“不过,刑警队长的手表给人抢走了,怎么好意思去报案呢?”他挖苦了一句。

    刑警队长揉揉被蒙得生痛的眼睛:“那有什么。哎!你怎么会突然出现的?”

    “等会再说吧。咱们得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寒气逼人,我直打哆嗦。”

    刑警队长也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地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握着枪,心里总盼着那两个家伙再次出现。

    他们沿着台阶走到铁门,一推门,门给反扣上了,这使他俩十分意外。好在刑警队长对防空洞还有点儿研究。两个人又折回来,找到一个通风口,顺着铁梯爬上去,从一个高出地面的通风口里钻了出来。这时已经是一点钟了。

    刑警队长和邓光回到门诊所,他让邓光在附近的路口等一会儿,自己走进去。看见屋子中间坐着五个男人,都低着头。

    丁辉问刑警队长:“你哪儿去了?”

    “趴在边上看热闹。”刑警队长这时真有点不好意思提刚才的险遇了。

    “哦,在暗中看好戏啊!看!”他指着一个留着平头穿工作服的中年人说:“这就是‘老黑头’。”

    刑警队长打量了一下这个首犯,感到有些意外。这绰号叫“老黑头”的人原来并不象他想象的那副样子。白净小脸,文质彬彬的味道,真想不到他竟是个出名的惯犯。

    “送预审处?”刑警队长问。

    “对。”丁辉端详着他的几个俘虏。

    这时,门外开来了几辆汽车。

    丁辉说:“送走吧。”

    五个罪犯巳被刑警押到门外去上车。刑警队长对丁辉说:“就是这么个东西,害得我们好苦。”

    “人不可貌相,这话不假。”丁辉说着拨电话。

    刑警队长说:“我先回去了。”他走出门诊部,发动了摩托车,开到路口接了邓光,便加大油门,飞也似地沿着空荡荡的街道往西驶去。

    刑警队长和邓光回到了小红楼楼顶宿舍。他脱下外衣,发现衣服后襟给刀划破了。再摸摸后背有个小伤口,但已不是那么痛了,也就不去管它。他很麻利地开了两个凤尾鱼罐头,冲了两杯麦乳精请邓光吃夜餐。

    “你今天夜里的活动很神秘,讲讲吧,我的救命恩人!”

    “哈哈!”邓光笑了,“有什么神秘的?路见不平,拨刀相助,这也是碰巧了,说明咱俩有缘份,我的老同学。”

    “怎么这样巧?”

    “嗐,我回齿轮厂宿舍,路过工地时,正看见两个人在抢劫,我就跟在他们后面,想给他们找点麻烦。没想到救的是你。”

    “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在幽山果园。”

    “你不是一直在检察院吗?”

    “唉!一九七四年就给人家扫地出门了。”

    “为什么?”

    “事情很复杂。”

    “是谁整你?”

    “进不是调走了的那个‘不倒翁’。”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理由总会有,精简机构嘛。其实,是因为我顶着压力,接了一个申诉案。”

    “那是个什案子?”

    “一个叫贾铁柱的死刑案。他被告的事实是酗酒开车,压死两个人.然后开车逃跑,情节恶劣。再加上死者是一对情人,他们的家属坚决要求严惩司机,就把他枪决了。”

    “什么时候办的?”

    “一九六六年,刘局长被关进监狱之前,他经手的最后一批死刑案件。”

    “哦!你看出什么毛病来了?”

    邓光没有马上回答,闷头吃着喝着。吃完了,掏出手绢擦擦嘴,又看了着手表,说:“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吧,我们明天再聊好了。”

    “你困吗?”

    “我无所谓,这两天都在家休息。”

    “那你就讲吧,反正我也睡不着。不知怎么搞的,现在特别有精神。哎!对了……”刑警队长忽然想起那天在“一○八号”门口看见的上访者,问:“你说的那个司机叫什么名字?”

    “贾铁柱。”

    “贾铁柱?!”他想起来了,正是上访者的丈夫。

    “这个案子是贾铁柱的老婆提出申诉的,复查的理由成立,所以我就接下来了。当时是一九七四年的秋天。案件概况是这样的:贾铁柱是汽车场的司机,出事那天晚上他开车从机场回车场,途中在货运站喝了酒。黎明时人们发现路沟里有两个被压死的人。公安局追查到他的车,根据痕检,认定是他的车压死的,于是把他拘捕审讯。”

    “贾铁柱虽然有过几次翻供,但最后还是供认了。他被处决近十年后,有个叫万家顺的人做证说,那天夜里贾铁柱的车还有两个人用过。你看,问题就复杂了。那两个用车的人有没有可能在贾铁柱大醉的时候,用他的车出了事而嫁祸于他呢?因为贾铁柱自从回场后一直在蒙头大睡,直到清晨被带到公安局他还没完全清醒。假如是贾铁柱压死的,他要逃避刑事责任,那么,他回场后头等大事就应该是消灭血迹,即使是喝醉了,吓也给吓清醒了。”

    “另外,贾铁柱翻供时说,自己对压死人毫无记忆,那么就应该用确凿的证据来驳他,认真调查一下,而不是硬要他供认,可惜当时并没有这样做,只凭车和血迹就定案了。”

    刑警队长听得很入神,问道:“证人认识那两个人吗?”

    “不认识。但一个人的相貌特征看得很清楚。”

    “那么,你打算怎么寻找这个人呢?”

    “我想,能借用贾铁柱的车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同行,或者关系密切的人,这个范围就很有限了,当时,我在法院提出这个方案。让林淑妹把和贾铁柱关系密切,能够借他的车、或经常借他的车的人回忆一,再逐个让证人辫认,找出当夜用车的两个人。当事人有两个嘛,开车的只能有一个,一个没有压死人,心理状况完全和肇事者不同,我们可以做工作让他说实话的。”

    “可是当时人家不让搞嘛,要搞这一步工作不知道还要等到哪年。时间长了,万家顺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就难办了。”

    “万家顺现在在哪儿?”

    “听说患了脑血栓,前些时候差点死了,现在还住在医院里吧!”

    “那你真应该抓紧办这件事。”刑警队长严肃地劝他。

    邓光却淡淡地一笑:“检察院的大事还忙不过来,况且我现在又不在检察院。”

    “你找过江汉吧?”

    “检察长要调我回去,但是中间出了梗阻,有的是因为在一些原则问题上我得罪了他们,有的是派性,还有……我看就是别有用心了。现在要办一件事必须过五关,斩六将,哪一道门不疏通,事情就吹了。我看检察长也为难。”

    刑警队长感到很气闷,走到窗口呼吸着夜晚凉爽的空气。

    “现在看来,这个事只有等到万家顺死了算拉倒。到那个时候林淑妹就算绝望了。如果案子果真是冤案,那么,嫁祸于人的罪犯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邓光叹了一口气说。

    “不过,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两个同伙会发生纠纷,有些事情内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公诸于众。”刑警队长想到了他经手的一些案件中,有过这种情形,“象你刚才说的,两个同伙情况不相同,甚至那个替压死人的家伙保密的人,还可以靠他所掌握的秘密在罪犯身上得到很多好处。而那个罪犯呢,把柄在人家手里,弄不好两人关系紧张了,别人就不给你守口如瓶了,到那个时候又是一场生死搏斗。”

    刑警队长这样提醒着邓光,自己猛然也有所醒悟,许久没有说话。

    邓光叹了一口气:“只有等到那个时候了。”

    刑警队长望着窗外静谧的街道,两眼滞滞地出神。他想,那两个同伙之间的确存在着一种极为可怕的利害关系。那个忍心看着贾铁柱蒙冤而死却要为罪犯保守秘密的人,是个身份特殊的证人。一旦事关他本身的利害,这种人完全可以利用他的证人身份去要挟罪犯。而罪犯呢?一旦感到自己的同伙靠不住时,就会起杀心。这种关系不正是自己在周大文案件中所要寻找的吗?但不知周大文是不是万家顺所看见的个人?这时,他又想起了周大文在友谊饭店门前和那个大个子说的话,他感到周大文的话里有话。他显然是要求那个人帮他的忙,收拾外贸局长,而且这种帮忙的要求是以一种令人不愉快的方式提出的。周大文是这样说的:“我是给逼急了,不得不拉下脸皮求你呀。”这是一种什么方式的“拉下脸皮”呢?刑警队长反复地思索着这两个案件的迷,越来越感到这两个案件似乎可能是有联系的,很有必要马上开始调查,叫万家顺认一认周大文的照片。如果此人正是他所看见过的那个人,那么,周大文就可能是那个罪犯的同伙和见证人。这样一来,案件就有了一个轮廓。而这个轮廓,正是刑警队长在脑海里反复描绘的。

    刑警队长拨了个电话给老马。同时对邓光说:“老同学,现在你别叹气了,我们现在就调查一下那两个人。等会儿老马来了,你把那件案子的细节给我们详细地讲讲。”

    邓光兴奋地站起来说:“你怎么忽然出了这么个主意?”他感到十分高兴,又很意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刑警队长的电话叫通了:“老马,……你赶快到我这儿来一趟!越快越好,……什么事?来了再告诉你,谁在你那儿?王子豪!他找过我?啊,刚才我不在……当然,请他也来。丁辉吗?如果他还没有睡也来一下吧!……”刑警队长正说着,忽然感到后背上有一阵发麻,火热而又酸胀的感觉向全身辐射,额头上的血管突突狂跳,一阵又一阵的心悸使他说不出话来,容不得他有别的反应,就失去了知觉,“噗通”一声倒在地板上。

    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的邓光,回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怎么啦?你!”他跑过去抱起刑警队长,只见刑警队长双眼紧闭,呼吸急促,脸色绯红。他怔了片刻,突然大喊起来:“来人哪!快来人!”

    老马在电话里听到这可怕的喊声,吓了一跳,忘记了招呼副检察长,发狂般地冲出家门,跳上摩托车向小红楼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