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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友直:现在人心太浮躁

作者:李宗陶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2008.01   发布时间:2010-10-31


 

贺友直老俩口在作品捐赠仪式上

 

  要画到跟读者在日常生活中的感受对得拢,他才能看懂。不要挖空心思,俏媚眼做给瞎子看
  
  木门的颜色是褪得不能再褪的旧红。白净的贺师母同时旋开斯别林锁、圆把手的新式锁为我们开门。顺着窄而陡的木楼梯望上去,贺友直笑眯眯站着迎客。
  
  此处原是“过街楼”(上海新式里弄搭在弄堂入口上方的阁楼),1955年贺友直携家眷搬进其中一间30平米的一居室,从此没有挪过地方。58年大跃进时,楼下的弄堂被加砌两堵墙,几家人从此有了公用厨房。他向朋友们宣布:画画、见客、饮食、起居都在这里,真是“一室四厅”。静安区政府和朋友都曾为他张罗过新房子,他不想搬。
  
  “我觉得住这种地方人情味浓!我在画画,她们婆婆妈妈在灶披间(厨房)里烧小菜,声音哗哗上来:‘今朝上当,这点虾么哪能(怎样)……’我都听见;隔壁邻舍熟透,马路上打打招呼:最近好,人蛮神气嘛。这种乐趣!住在二十几层楼上跟蹲提篮桥(上海一监狱所在地)有啥两样?”他曾对好友陈村说。
  
  现在,“一室四厅”旁边多出一个五六平米的工作室,塞进一张写字台、一顶书橱和一堆堆画册之后,来客若多于两位,须到隔壁暂候。
  
  贺先生正在画一个烫头发、穿短裤、趿着绣花拖鞋、拈根香烟的“旧上海品牌女人”。“这种女人老结棍(很厉害)的,碰不起的。”他说。
  
  贺友直画自己
  
  画家刘旦宅曾经赞叹:在连环画领域,贺友直是张乐平之外上海美术界的“另一只鼎”。他画的360行——黄包车夫、扦脚工、卖报童、白相人、押宝人、裱画师傅、兑币黄牛、拿摩温(工头)现在陈列在地铁的灯箱橱窗里;《申江风情录——小街世象》、《新石契老街风情录》里的石库门、百乐门、有轨电车、浑堂(浴室),都会让老上海心头一软,一下跌落到旧时或明亮或黯淡的回忆里。
  
  贺友直画过自己,用连环画画他在镇海县城的童年:5岁没了娘,与父亲相依为命;小学读到毕业没有再上学,整条街没有人上过中学;父亲临终一句话他记得:“我没有让你读书。”画初到上海的学徒生涯:天不亮就被踢醒,晚上睡水泥地;上4年夜校学英文,想“吃外国人饭”,到头来“单词蛮多,就是组装不起来”。每天去夜校,从广元路走到雁荡路,步行一个多小时。2路有轨电车从徐家汇到十六铺,坐不起,只好张望头等车厢里的风景:三六九(警察)或巡捕房里的人上车向售票员点个头,就算买票了;洋行职员在看外文报纸,有人拿反了……
  
  后来到印刷厂设计商标,手里有了几个钱,看循环放映的电影,逛游乐场,听京戏——“最高听到周信芳,没有听过梅兰芳。”
  
  1948年结婚,与姐夫的堂房阿妹,从此“相濡以沫”60年。“我讨的这个老婆好,生得也比我好,是我福气。屋里厢的事体,养儿育女,都是她的,我可以专心搞创作。”
  
  1949年画出第一本连环画《福贵》,从此在上海人美画了近百本。那个容纳了108将的大办公室里,有赵宏本、顾炳鑫、刘继卣等影响过他的同道,有呷三糊(聊天)的大愉快——他后来不爱去那种划成一小格一小格的新式办公室,比作“把人放进冰箱格子”,并画了一张《最没有人性的格局》。

  画小人书,我是比较聪明的一个

  
  问他怎么走上艺术道路的,贺友直只记得“从小就喜欢画”,此外说不出别的。在他,生活就是一个结实的打包,哪里容得下拆解和分析,那些擅长自我筛选的记忆,对于想知道真相的人来说,是不可靠的。
  
  贺友直保有那个年代过来人根深蒂固的谨慎:可能得罪旁人的、涉及名流闻人的、触及政治的,统统摇手摇头“不谈不谈”。但他心里有杆尺子,譬如“陈村是个好人”,“陈丹青善于思考、有骨气,我常跟他讲,不要人家一噱就开口”……在这个“下作事体多来兮”的时代,他说着宁波口音的上海话,穿插几句半个多世纪前的英文I’msorry,excuseme,stop,每天呷两口黄酒,吃着师母烧的“比饭店好交关(好多了)”的小菜,嘲笑那些花千多元进大剧院,散场时又无法将票根贴在头上炫耀的人——优哉游哉。
  
  画小人书,我是比较聪明的一个
  
  人物周刊:约您采访不容易。
  
  贺友直:我现在不要他们来采访,有许多话上面不要听,所以他们回去一审查都剪掉了。有次电视台来访我,我就按我的想法讲了,播的时候一看,我讲的闲话都没了,就放了一张照片,话都是他们的。我看着那张照片就想,接下来要放哀乐来!
  
  我讲了什么呢?就是书价和稿费。我一张新创连环画50元稿费,再版每张30元。我一天只能画一张,一个月1500元,还不如钟点工的收入。
  
  人物周刊:在体制内,这是没有办法的。最近孙道临先生去世,写文章时发觉他退休后不如意。
  
  贺友直:没有体制,就没有现在的我,它为我提供了许多实践机会。我小学毕业,连中等教育都没有受过,画画也没有进过专业学堂,可以这样一步一步过来。
  
  体制规定到一定年龄退休,既合理又不合理。合理的是,让年轻人上来;不合理的是,有的人还可以用的呀,啥事体硬劲叫伊退休。我85年退休只有64岁,可是我到现在还在画。当时我心里失落了半年,就恢复了。现在我比上班时还忙,我也没上网求职应聘,我坐在家里推都来不及,最好勿要来寻我。我看到有种老头拿根stick(拐棍),花园里匐匐太阳;还有种退休老干部,手里拿只半导体听中央台新闻,一路走一路听,津津有味,实在是……也蛮伤心哦,过去是指挥人的人。
  
  人物周刊:您的老同事顾炳鑫在评论《山乡巨变》的文章里讲过,您“在形式风格的探索上,已有门径”。
  
  贺友直:手法可以变,风格只有一种,这跟做人是一样的。像电影导演张艺谋,他的《红高粱》是一种手法,《大红灯笼》是一种手法,《秋菊》、《菊豆》各有手法,等等等等,但人家一看,这是张艺谋,万变不离其宗。其实多看之后,张艺谋就那一套东西,他已经玩不出花样来了。
  
  人物周刊:每一个从事艺术工作的人都会碰到这个问题吧。
  
  贺友直:都会碰到:他定型了。最可怕的就是定型。为啥现在《老娘舅》(上海一档电视滑稽剧)人家不要看了?他老是那副腔调,定型了。

 

  创作中求变


  
  人物周刊:您在创作中是怎样求变的呢?
  
  贺友直:让我夸夸我自己哦。在画小人书这个行业,我是比较聪明的一个。我们是来料加工哎,不是原创。来的料不一样,就像裁缝师傅,今天给你的确凉,明天给你毛货,后天给你泡泡纱,不同料子不同做法。我就知道,小说都有基调的,小说家的文风也不一样的,你要根据小说的基调和文风定下你绘画的手法,这是我聪明的地方。你看我每一本小人书都不一样的,都有变化。
  
  喜欢赵树理,难画鲁迅
  
  人物周刊:您最喜欢谁的小说?
  
  贺友直:我欢喜赵树理的,因为他很朴实,很幽默,这跟我的性格是吻合的。如果作品中的人物很有趣的,很幽默,我画起来会很有劲。《福贵》就是他的,讲山西农村的故事。
  
  人物周刊:小时候看过您画的《李双双》,印象很深,那些人物真活。
  
  贺友直:我创作有几个特点,一个是出手很快,但构思的时间很长,要找人物心理活动最微妙最深刻的部分。小说是一种语言,绘画是一种语言,电影戏剧是另一种语言,它是会动的,还有声音。但小人书的画是平面的,要画到跟读者在日常生活中的感受对得拢,他才能看懂。不要挖空心思,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形象的特殊性跟表达语言的普遍性要统一起来。是这道理吧?
  
  人物周刊:具体讲,从《白光》到《山乡巨变》,到后来的《朝阳沟》、《连升三级》、《十五贯》,这5部您比较满意的作品是怎样找到合适的绘画语言的?
  
  贺友直:画《山乡巨变》,曾经推翻过两次。为啥推翻?感觉画出来的东西不像。为啥不像?因为用的黑白明暗的洋办法,画出来黑糊糊的,跟在湖南资江边上看到的山水田地、村舍景物、男女老少清秀明丽的感觉不相称。1961年开始,我苦画了3个年头,都不满意。突然我遇到了陈老莲的版画,找到了一条可走的路,前后一共用了4年。
  
  《十五贯》里,尤葫芦被杀,最后娄阿鼠是判死罪的,我就明确一点:不把它作为悲剧处理,因为这出戏是周总理肯定的,强调要调查研究,然后下结论,所以许多细节我画得非常清楚、真实。
  
  《朝阳沟》是根据舞台剧移植过来的,舞台是平面的,我就套用过来,每一幅画都好像在戏台上;还有一点,知识青年下乡是很苦的,我把农村尽可能画得美一点,这是一个基调。
  
  《白光》用的是水墨,形式上变了一下,但我觉得不成功,因为白光是一种幻觉,不是真有一圈光。这是很可悲的一个作品,我到今天还没有想出怎么把鲁迅的本意画出来,怎么抓住白光的本质。我曾经想画鲁迅的小说《过客》,但想了很长时间,捉不住该用什么语言表达。鲁迅的小说,难就难在本质的东西非常深奥,有些比较容易,像《药》。
  
  人物周刊:《阿Q正传》呢?
  
  贺友直:那个也难。首先阿Q这个形象难,我觉得严顺开演的阿Q,程十发画的阿Q,还有赵延年木刻的阿Q,都不是我心中理想的阿Q形象,这个人物太丰富了……人有一点阿Q精神不是坏事,因为许多事情由不得你啊,像社会上许多不平的事,没有办法,只好阿Q一番。
  
 

  孔老二罪恶的一生

 

  我们这种画画的太傻太傻了
  
  人物周刊:我在一个卡通网站找到您的主页……
  
  贺友直:其实狗屁,我不是卡通。卡通跟我浑身不搭界。
  
  人物周刊:我看了您的作品目录,您画过婚姻法。
  
  贺友直:我在单位里拿工资,上面派任务,叫画什么就画什么。
  
  人物周刊:还画过《孔老二罪恶的一生》。
  
  贺友直:所以说中国文人不值钱哎。上头叫我画孔老二,上面的政治斗争我一个画画的哪里晓得。好,孔老二画好,隔手(不久)江青捉起来,马上叫我画《吕后篡权》,……后来我想想,我们这种画画的太傻太傻了,有口饭吃,滴溜滴溜跟了人走……讲讲讲讲又讲到政治问题了。
  
  人物周刊:那时候是不是也可以这样:我不想画,我请病假,逃掉?
  
  贺友直:没那么大胆。那时候能让你活下去已经感恩不尽了,你还敢不三不四?北京来的红卫兵真凶啊,拿皮带抽人,皮带上这么大铜钉;有小青年吐口痰在地上,让人家舔掉……小朋友,你没有经历过“文化大革命”。
  
  人物周刊:我看过不少资料。
  
  贺友直:看没有用的,隔靴搔痒,让侬到北大荒去蹲蹲(生活一段)侬就觉着了。厕所都在外面,外面零下廿几度,夜里要解决问题,只好到外面去,天寒地冻,小姑娘不要冻出毛病来啊……我那时候到黑龙江蹲了7个月,搞创作,就听到枪毙掉两个团长。一个连队里女会计,八月麦收,日里劳动一天已经相当疲劳了,夜里团长打个电话来,叫伊去。青年人都有这种心态,跟团长接近接近么好上调回城,结果被他折腾一夜天。第二天还要去劳动,黑龙江的田是一眼可以看到地平线的,吃力呀,她就睏在麦垛旁边睏着了。拖拉机不管,咣咣咣开过,从她身上碾过去了。
  
  人物周刊:这故事是您听来的还是亲身经历的?
  
  贺友直:(听)拉线广播。所以我女儿去插队,我就担心被人糟踏……谁要是敢,我跟他拼命!那时候都是:儿子出去怕变成流氓,小姑娘出去怕被人家欺侮。
  
  人物周刊:您有没有想过,什么原因让文人那么听话呢?
  
  贺友直:一个是不知道(政治),二一个是骨头软。反右的时候,文人整文人,比外界整文人厉害得多。“文化大革命”中我也是,写过很多对不起人的大字报。我有时候问自己:贺友直,啥原因?其实是骨头软,脊椎骨非常软,才会干出这种事情来。“文革”中不是没有头脑很清醒的人,有的哎!有人给中央写信反对江青、林彪,这种人有骨气,但是傻;有种人看清爽了,不响;像我们这种,属于小人,美其名曰“跟着毛主席走”……后来碰到(被写大字报的人),哦,对不起,上当上当(抱拳作揖),一句话就过去了。其实呢,是骨头软。
  
  人物周刊:您这样讲,让我想到巴金先生的《真话集》。
  
  贺友直:是软。我常常讲,人家拳头刚刚举起来,我就趴下了。

 

  上海沦陷时畸形的繁华 


  
  人物周刊:您讲沦陷时的上海有种畸形的繁华,哪里畸形哪里繁华?
  
  贺友直:日本人把上海四面都包围了,就剩下英租界和法租界,能够在上海生存下去的人都逃到租界里去了。抗战前上海就是中国的经济中心,解放前香港不如上海的。有这许多人进来、消费,当然繁华,戏院、餐馆、舞厅、妓院,这些行当都兴起了。穷人、富人、外国人,混在一起避难,造成一种畸形的发展。
  
  人物周刊:您跟陈村老师讲起过四马路(今福州路)的妓院。
  
  贺友直:这一条福州路,从外滩到河南路,是外国洋行、公司多;从河南路到福建路,是书店多;从福建路到西藏路,是餐馆、妓院多,所以在旧社会,福州路是一条综合了色情、文学、饮食各方各面文化的街。殖民文化呢,要属淮海路、南京路。
  
  那辰光上海有好多游乐场,里面有电影、本滩(沪剧的前身)、昆剧、京戏、杂技、变戏法、小吃——油豆腐线粉汤啊,鸡鸭血汤啊,肉丝汤面啊,五花八门都有。在我印象里,永安公司属于比较高档的,接下来是大新公司、先施公司、新世界,小东门也有一个福安,大世界属于档次比较低的,里面放的电影也不入流。
  
  我们那时主要看美国片,都是西部牛仔片,打的。看电影不需要几个钱,有时候门口检票的人跑开了,就溜进去,看白戏。它是循环放的,你跑进去只看到下半场,不要紧,隔个几分钟又重头放过,你再看全上半场。国泰、大光明是进不去的,进的是浙江、荣金、八仙桥恩派亚,那种放第三轮第四轮电影的。
  
  人物周刊:那时除了电影,您还有别的娱乐吗?
  
  贺友直:没有了。到现在,凡是有输赢的东西,下棋、打牌,我都不会,我没赌性。
  
  现在穿才(都)穿得老(很)挺括,
  
  骨子里厢老推板咯
  
  人物周刊:您说过抗战时期,升斗小民关心的主要是衣食住行。几十年过来,您觉得人们关心的东西有没有大的变化?
  
  贺友直:你看现在上海,生意最好是啥人?是饭馆餐厅。多数是官吃,大老板吃,小老百姓谁去吃,我跟老太婆两个去吃?一桌要上千啊。我到对过吃碗面好了,不,我到菜场买斤生面自己下下好了。
  
  接下来是穿。陕西路上开了这么多小店,快变成服装一条街了,就是骗骗你们小姑娘钱的,阿拉老头子伊是骗不进的,伊也不想骗我们。现在最好骗铜钿(钞票)的,一个是小囡,一个是时髦小姑娘,从服装到化妆品。
  
  我是苦出来的,所以我晓得升斗小民关心啥,晓得买一斗米和一升米之间的差别:假使这家人今天买了5斗米,米店有人送上门来,真是令人侧目啊。小辰光(小时候)我爷(父亲)失业,屋里1升米都买不起;买1升米,爷两个要过两天。我小辰光从来不晓得啥叫棉毛衫,啥叫绒线衫,也没穿过新棉花做的棉袄,冷天就一条夹裤,就是这样过来的。我现在都想不起那辰光冷冷到哪能(什么样),热热到哪能。我姐夫的小五金厂那时候在天平路,现在教育宾馆这一带,做捻凿,北方人叫改锥的。因为我是亲戚,叫我多做生活,没有月规钱的。睏了(睡在)姐夫厂里的水门汀地上,没有垫被的,盖的有,但不是很柔和的那种,油腻得一塌糊涂,但年纪轻,钻进去佝拢来马上就睏着了。那种苦……人真苦时,就想有个避风的地方。

 

  从解放到57年比较好 


  
  后来在印刷厂里给人设计商标,有一笔生活(生意),就有两天饭好吃。那种收入极低,设计一个小图案,相当于现在给你100块、200块,最多三五百,有几天好开销?所以有一顿,没一顿,长期处在半失业状态。混到解放初,好多厂都关门了,更没生活做了,日脚更难过了。那时候我已经成家了,住在南市区。
  
  人物周刊:您觉得以前的商标好看,还是现在的好看?
  
  贺友直:当然是现在的好看。那时的商标也有要求,画起来水平有高低,但比现在简单,现在是一只月饼盒子的外包装都能吓死人。但是商标里厢的物什是以前的好,搭(跟)人一样咯,现在穿才(都)穿得老(很)挺括,骨子里厢老推板(糟糕)咯。
  
  人物周刊:您讲过老早亭子间里小老百姓打花会,早上起来脸还没洗,跟隔壁邻舍讲昨天晚上做的梦,梦见什么赶紧去打什么;现在呢,看自行车的老阿姨也在炒股。
  
  贺友直:每个时代不一样。过去人是不攀比的,顶多楼上楼下比比,不会去跟荣毅仁、跟住花园洋房的人比,现在日脚是好过了,但风气极坏,衣裳是越穿越讲究,心是越来越大,心态都不好,浮躁。就说知识分子圈里的事体,复旦剽窃人家成果的,还是professor来,多可悲啊,过去是不会有的。大环境不好,人心坏了,走在路上,一路能看到多少不堪入目的事情啊……我只好眼睛朝伊看看,我管不了,一管老头子被人家拷(打)煞来。
  
  人物周刊:您觉得哪个时代比较好?就您经过的这几十年。
  
  贺友直:我觉得从解放到57年比较好,后来各种各样事情都来了,这个大家肚皮里都清爽。现在呢,我这个人是比较容易满足的,对生活的要求不高。收入高的人房子一套套在买,我此地蹲蹲蛮好,还想啥?有两样物什我是不会买了:房子,个是(那是)真买不起;车子,我年龄超过了,要是我现在六十几岁,肯定买部开开,哗啊,开到宁波去了。
  
  我喜欢吃点黄酒,一天一瓶,下酒菜不讲究,随便什么都可以。我人缘还算蛮好,逢年过节有人会送咯,呵呵呵。我很坦率地跟你说,现在我跟老太婆到淮海路晃一圈,晃个50块100块,不在乎;或者今天要买件衣服穿穿,也不在乎。人能到这一步,可以了。
  
  人物周刊:听讲您喜欢孵(泡)旧钟表店看劳力士手表,那您有没有一块好手表呢?
  
  贺友直:嗳,是的,看看反正不要钱的。前几年我花35块钱买过一只浪琴表,其实是假的。哎,你不要看,戴在我手上别人就以为是真的。但是那根表带太差了,我就花135块配了根表带,蛮像样的。但是一个礼拜之后,它不走了。个么我到钟表店去,老师傅朝我看看,笑啊:“这种表你还修它做什么?”我想想反正也不上班,不需要戴表,就丢在家里了。但是,历史上我总算该(有)过一只浪琴表的!
  
  (访谈以普通话穿插沪语完成,在不影响阅读的前提下保留部分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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